香港紅磡體育館在《京城夜》的樂聲裡，彷如今夜大選前夕的台灣，戰鼓頻催。在歷史的巨變之中，當日那個被我們賦予特殊圖騰的黑衣抗議歌手，如今穿著西裝出場，坐在台下的我們，聽歌的心情是複雜的。

戀曲從1980唱到2000，《愛人同志》沒有變，《你的樣子》沒有變，但是，世事變了，場景換了，感受也不一樣了。當羅大佑唱起：「假如妳先生來自鹿港小鎮，請問妳是否看見我的爹娘....」在座潸然淚下的不只是大明星，不只是同樣去國多年的遊子，還有像我們這樣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明明有著與生俱來的認同，卻在每一次選戰中飽受政客撕裂族群的人。

坐在旁邊的六年級女生，沒多久就在暗場裡抹去滿面淚痕。羅大佑在台灣出版這些歌的1982／83年，還是六年級生的孩提時代，還不構成懷舊的要素，情緒的波動，應該來自歌曲裡的意涵。羅大佑的歌能夠歷久不衰，在於他擅長旋律的舖陳，加上詞意切中要害，經營出環環相扣的觀感，值得研究的是：什麼樣的意涵？！為什麼能在不同的年代仍然觸動不同世代的心房？！

像這一首：「亞細亞的孤兒在風中哭泣，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懼....」，起始緩緩撥弄木吉他的滄涼情境，間奏嗩吶彷如送葬淒厲的奏鳴，如果你把歌詞裡有關任何顏色的部分，以「藍」、「綠」改寫替代，是不是很符合此時此刻的台灣選前氛圍？

羅大佑在台灣，曾是一個被賦予特殊圖騰的標記。1982「之乎者也」的年代，他的歌猶如對戒嚴體制肆無忌憚摧殘創作自由的挑戰，當時所有的流行歌曲都必須經過政府檢查，今時今日不可思議，卻也顯現羅大佑當年《鹿港小鎮》、《未來的主人翁》、《現象七十二變》批判時局的難能可貴。

可惜的是，當時的羅大佑背負太多的壓力，僅出版三張專輯就遠走他鄉，雖然轉戰香港以粵語歌曲拓展商業領域，卻也失去繼續在台灣創作的養分。90年代羅大佑返台，企圖以台語歌曲再造神話，但力道終究差了一截。

羅大佑早期歌曲裡的憤世嫉俗，卻歷久彌新，是何道理？他的歌曲反映台灣人民要求改革的心聲，但是，20年過去了，該改的也改了、該換的也換了，金權政治每下愈況、教育改革一筆爛帳，電影、電視、唱片環境一塌糊塗，羅大佑的歌彷彿一頁悲歌，不同的年代，卻有著一樣的共鳴。

在羅大佑的香港演唱會裡，重聽他唱《彈唱詞》，竟是如此觸動心弦，「本是同根生，何以自相剖，血染生靈心，誰人在怒吼....，難分真與假，人面多陰詐，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好一個「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字字句句彷彿是給為了選戰拼得你死我活的人們當頭棒喝。

羅大佑在香港演唱會的最後，1985年傳唱至今的《明天會更好》再度唱得來自台灣的人們感觸良深。「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在選前最後一夜，讓我們重新咀嚼羅大佑的歌，想想過去四年，你過得比較好嗎？投下任何一票之前，請捫心自問，我們的明天會更好嗎？


(作者：民生報資深媒體記者／王祖壽)

*****************************************
選前看到這篇文章感觸好深，選後再看感慨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