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鳥在我眼前死去。

不，正確一點的說法，牠是在「我們」的眼前死去。

女孩們在草地上撿到牠時已難以飛行，一番折騰之後，我將牠安頓在廢棄的紙箱裡，墊滿她們熱心捐出的衛生紙團，然後我將牠放進箱子裡。

忽然，牠的頸身呈現不尋常的扭曲姿勢，像從跳出水面摔上地板的瀕死魚，抽蓄。

我試圖幫牠找回原來的弧線，可就像吸入宇宙空間的重力，永遠回不來了。

牠細弱的爪用盡力量握緊一把空氣，緩緩蹬直，不再掙扎。

我有點錯愕。

直到現在，我都無法確定是我們目睹牠的死亡，或是我們促使牠的死亡。

這不是我第一次面對，但卻是第一次體驗一個生命從有到無的瞬間。

那種沉鬱黯然的，還以為能挽救些什麼的，超越了失落，變成一種恐懼。

宣判了鳥的死，我讓女孩們將牠埋葬。

她們用驚呼和吵鬧迎接鳥的出現，也用驚呼和吵鬧告別鳥的離開。

「妳們有對牠說什麼嗎？」女孩們回來時我問。

「我有用手拜拜哦！」女孩答。

「用手拜拜哦！」另一個女孩附和，加上雙手合掌的動作。

我就像村上春樹遇見208號和209號女孩一樣，對她們的天真無邪沒有一點辦法。

她們的存在或許就是為這生與死無限輪迴的暈眩世界營造出平和的幻象，鳥在樹下的屍體還殘留著餘溫，而我們的生活在滴著冰冷小雨的空氣中繼續前進。

鳥，下輩子一定要過得好。

我在心裡對松葉下的小墓塚默默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