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5F失事，一死一傷，只見電視上飛機化成一堆火球。

傍晚看到以前的副中隊長，現在是負責飛安的督察長解釋原因。

讓我回想到當兵時的往事。

出事的中隊就是我服兵役時的中隊，那個中隊長。空官的期數，畢業的年次，就是副中隊長當時訓練的子弟兵。那時我也分來台東服役。

那都要從當年我在官田受的新兵訓練的結訓後等分發的晚會說起。

晚會上，同袍放下緊繃的情緒，大聲歌唱。

有位同袍，高興的唱起「綠島小夜曲」

馬上大家噓聲四起
「不對，不對，這首剛才有人唱過了」

大家那裡曉得，第二天，受訓的四五百人中，有一百一十六人要被分發到台東志航機場，天天望著綠島？

抽籤結果，真的不用期待，我的那一班，班兵一半要到台東。我抽的時候只剩四支籤，三個是台東，一個是花蓮。

那天中午，一百一十四位同病相憐的同袍，坐上了台汽的金馬號，顛簸的繞過南迴公路，到達台東志航基地。

到那，突然看到兩個同梯的--原來他們是通信兵，早上七點就滿心歡喜的分發，目的地卻也是台東，早在那等候我們多時。

一百一十六名，不多不少，正應了那天崗地煞之數，註定要在這台東熬上一年九個月。

雖然是一百一十六名，我總是私底下想到梁山泊一百零八個好漢。總覺得這梯次中，每個人都自認是第一百零九個好漢。

水滸傳，梁山泊的第一百零九個好漢，是叫韓化龍的，想去落草，卻被魯莽的李逵一斧劈倒，做不成好漢。或者是晁蓋，被暗箭射死。

但我們這第一零九的好漢，卻是認為糊里糊塗就在台東當起了二等兵。

剛分發到台東那天，政戰部主任就精神訓話，講了一句難忘的話，「希望你們每個人快快樂樂來當兵，也能快快樂樂一起退伍」

世事難料，誰曉得一年多會發生什麼事。

但那一年多爬上那六七十度的大斜坡，就可以看到綠島，天氣好的時候，甚至可以看到蘭嶼，總是不免想到那個晚會真的是一歌成讖。

那一年，發生監獄暴動，周潤發演的綠島風雲就以此取材。

那個機場正可見證那次的暴動。

岩灣監獄暴動後，我看到一群平頭的年輕人從C130下來集合。那就是鎮暴部隊。

後來那群囚犯更是被兩個警衛伺候，手銬腳鐐的送上飛機，送到綠島。

不到幾天，綠島冒煙，也暴動，直昇機又從我們機場載送屍體，然後由救護車轉到醫院。

戰鬥中隊分成飛行教官，飛行受訓學生連，機務室。

我屬於機務室，約有八十人，其中一半是義務役，幾乎清一色是台籍子弟，另一半是義務役士官或軍官，軍官為空官轉地勤，士官則是空軍機校畢業，雖然台籍與外省籍各一半，但有一部份有原住民血統。

67期大約在我那時候也剛好分發來受訓，對那一期的印象是，體格結實，臉孔白淨，我嘗想過都市是培養不出，大概是中南部鎮上成長吧。

想起那時候的點滴，中秋烤肉，壘球比賽，跟他們互有勝負，雖然他們不是每個人都很會打(他們似乎較擅長足球，籃球)，但是憑著良好的體格，打到球，也很驚人。

還有那次中隊軍歌比賽。

組合的成員，包括學員和機務室。隊上有四大歌王，再加上常備役，大多有原住民血統，歌聲好，不在話下。比賽唯一強勁對手是另一個戰鬥中隊。那時常常在夜晚，由隊上朱中尉帶領(幾年後也當過中隊長)教唱軍歌。

就在星空下，嘹亮歌聲
「夜色茫茫，星月無光，只有砲聲，四野迴盪，只有火光，到處飛揚」
迴蕩在機場。

後來也就順利直取國軍文藝金像獎。

不到兩年，我們那期的一百一十六的弟兄很順利領得退伍令。不多不少，大家都順利退伍。當兵回憶也逐漸從當初的苦澀轉而成一種恬淡。

只是，沒半年聽到都不是很好的消息，中隊輔導長叛逃，飛機互撞，還有調走聯隊長跟副聯隊長也出事了。

如果自己不曾再回去隊上，這些感受也就沒這麼深。

只是因緣際會，隔了兩年左右，當時負責靶機，出差到了台東。

出了那麼多事，看見那些小常備的都不忍問
「你的390呢？」

放輔導長飛走的機工長我也不忍問他好不好，那年輔導長叛逃，追擊的同僚不忍擊落，飛彈指揮所也不忍，就由他去了。他升上不管飛機的副班長，看起來還不錯。

沒退伍的義務役也只剩下當初剛進來的菜鳥。

老士官長被強制退伍，竟自殺。常備役當年的小朋友告訴我這個消息。

當年在部隊時，像「老莫的第二個春天」，老士官長竟然印起喜帖，寫著「我倆僅詹於…某年某月…」，有個副班長，還笑說「臨老入花叢」。

打開門不小心，跟那個新娘打個照面，竟然這麼年輕…漂亮。

不過那個新娘還是逃婚跑了，原來她有男朋友而且懷孕，後來士官長還幫老士官長去討回一點錢。

輔導長，是那種滿腦袋將糊忠黨愛國的老實人，後來報載是受到刺激，看世界的觀點都反了。加上看到假想敵中隊投誠的反攻義士過的不錯，他老兄來個逆向思考，居然駕機飛到匪區，要不是同事手下留情，可能早被擊落。

但他這一弄，卻害慘一個人，就是副聯隊長，被他攀說跟他的妻子有染，也因事件被免職。

有個同事去考華航機務，竟赫然看到他的名字是正取第六名。可見他那時候，被免職，只能往民間發展。

後來被以前聯隊長找去，但造化弄人，兩個人搭上飛機視察，失事墜毀。

聯隊長是空軍雷虎小組出身，第一天就任時還技癢，在機場表演特技，讓全基地叫好。本來有人看好他會是第一個臺籍的空軍總司令。可惜沒這個福份。

生命本身就有喜有悲，當兵記載了悲歡離合，儘管有些不忍卒睹不堪回首的真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