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ce homo (瞧！這個人)
大多數的人認識這句話，是因為尼采的書，其實，這是聖經中最著名的一句話，是當時將耶穌自十字架卸下來的羅馬執政官說的話。

為耶穌在約旦河受洗的聖徒約翰，在後世為有別於另一位約翰，將之稱為受洗約翰。受洗約翰在西方藝術史不論是繪畫或音樂，始終和另一個名字連在一起，也就是莎樂美公主。

希律王的女兒莎樂美 (Salome) 見到了被囚禁的受洗約翰而愛上了他，受洗約翰卻因為滿心對神的愛而對莎樂美的求歡無動於衷，幾番被拒的公主惱羞成怒，於是蠱惑其繼父希律王，只要她為希律王獻舞，希律王要滿足任何她提出的要求。在一番令人飄飄欲仙的七紗舞之後，公主提出了驚天動地的要求，希律王必須賞給她─
受洗約翰的頭顱。

這就是聖經中，受洗約翰殉難的記述。

莎樂美因為殺害了聖者，犯下了大忤，所以她的名字在聖經中，始終被視為大不諱而不允許被提及，在聖經記載中，一旦必須提到受洗約翰被殺的故事，一向只能稱呼她「希律王的女兒」。

我個人對莎樂美題材的喜好，肇因於理查史特勞斯歌劇「莎樂美」(Richard Strauss: Salome, 1905)，這是西方音樂史上最重要的文學歌劇之一，劇本乃出自德譯本的王爾德(Oscar Wilde)同名劇作。這部歌劇更是理查史特勞斯繼身為 20 世紀重要歌劇作曲家之林的成名作。

克林姆享譽世界的名畫「吻」(請見前文「維也納手札(二)」)，我對它的孺慕之情恐怕不及克林姆的另一幅畫 Judith， 克林姆這幅 Judith 畫的正是聖經中的莎樂美公主。這幅圖的畫風和「吻」其實如出一轍，莎樂美撩人的體態和面龐的丰姿錯約，在在喚起我對史特勞斯歌劇開場歌詞的鮮明記憶：(侍官唱道)莎樂美公主是多麼美麗啊？！！(Wie schoen ist Prinzessin Salome)

許多人看克林姆的名畫 Judith 總震攝於她的婀娜，而往往忽略了畫面右下角，持於公主手上的─ 受洗約翰的頭顱！
這畫面，因為刻意用了黯淡的顏色，相對於莎樂美的滿身金碧，反而不醒目，但正因為如此，清晰地傳達了兩者間天堂與地獄的差別：美麗、富裕、活生生的莎樂美對稱著黯淡、樸素、死沉沉的受洗約翰的頭顱，相信神的人，或許還看到，公主美麗背後的空虛，以及受洗約翰樸拙背後的充實。

莎樂美，為希律王獻上七紗舞，只是為了要拿下受洗約翰的頭顱
拿下受洗約翰的頭顱，不是因為恨，而是為了贏得他不願給她的一吻。

希律王因為當眾承諾公主要獎賞她的七紗舞，所以，他必須砍下受洗約翰的頭，因為一個國王不可以當眾失信；可是，希律王自知殺了聖者，恐會犯了天怒，於是，他再下令，處死莎樂美。

在被凌遲前，莎樂美捧著受洗約翰頭顱的那句話，回盪耳際，映襯著克林姆這幅栩栩如生的畫作 Judith ─
我，已經擁有你的吻了，終於，可是，你為什麼不看著我？！為什麼不張開眼睛看著我？！

原來，有些愛，無法自拔，竟是這樣狂野、嗜血、讓人不忍卒睹...
Ecce homo!


rose du petit pri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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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所謂七紗舞，是指舞者身上批著七層紗，隨著音樂起舞，必須一層一層將之脫去，直至一絲不掛，音樂作終。

Photo: 克林姆「Judith」收藏於維也納麗景宮美術館
(Gustav Klimt: Judith), Galerie Belvedere Wi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