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的時候到底該想什麼？這個問題昨天傍晚繞著我跑，我繞著體育場的田徑跑道跑。和球賽不同，球賽有對手，必須不斷判斷對手的球路策略而後下判斷應對，但跑步是孤獨的，唯一需要對抗的只有自己。當然也有慢跑社、同好或親友並肩同步的情況，不過我都是一個人，有時在傍晚，有時在晚上，沒有太多的思緒，只數著步伐，或呼吸，沉重而步履蹣跚時低首，鼓舞自己時將眼光放定在前方，夏天傍晚可以抬頭看看夕陽餘照，第二個轉彎後仰頭便是漸漸成形的小巨蛋體育館。偶而有順逆風，偶而超越別人會加快腳步，過六、七圈後開始遭逢撞牆，必須與心智抗爭，是不是仍可支撐個三、四圈？下一圈就停下來能不能向自己交代？已經到這裡了，再多一圈試試看？每一圈的開始和接近末尾腳步便輕快了許多，一、二百公尺後緩慢了下來陷入掙扎。常常望著前方的背影追逐逼近，後方腳步喘息聲接近時不免稍稍競爭抵抗。跑完既定目標終於可以好好的喘氣，走一圈，在夜風中晾曬擦不乾的汗，讓體溫降下。

我想起迦太基的漢尼拔。公元前218年，漢尼拔率領9萬步兵、1萬餘騎兵和37隻戰象，越過了庇利牛斯山和阿爾卑斯山，奇襲當時意圖侵略非洲和西班牙的羅馬。漢尼拔部隊花了4天3夜時間，涉過齊胸的汙水和沼澤地，繞過羅馬軍的設防陣地，公元前216年在奧費達斯河岸展開大戰，史稱坎尼之戰，大捷後堂堂進駐雅典。但孤軍深入的漢尼拔慢慢的發現邦聯自由思想下的羅馬人並無法馴服於獨裁統治，戰線拉得太長補給困難。公元前205年，羅馬軍重新集結渡海進攻北非迦太基本土，迦太基急忙召漢尼拔回軍救援，師老兵疲的漢尼拔因戰術錯誤，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吃了敗仗，落荒的漢尼拔四處尋求支援不果，逃到小亞西亞北部的比提尼亞，公元前182年抑鬱服毒自殺身亡，羅馬帝國從此一統地中海。

近四十年歲月軍旅生涯的漢尼拔不斷奔跑，從西班牙登陸繞行一大圈後渡海回國，唯一短暫停留的應該只是雅典的短短數年。意氣風發的漢尼拔進駐雅典後發生了什麼事？等待後援的心中一定充滿惶恐，孤獨且四面楚歌。整個戰事頻仍、持續118年的布匿戰爭最後以迦太基的滅亡告終，漢尼拔接棒跑完了最後一段，謝幕，歷史更迭改觀。

昨天傍晚奔跑時我想起漢尼拔，想著他輝煌的前半場與焦慮的下半場，擦著汗走一圈，我想告訴妳這些，但是沒說，歷史太遙遠，雖然重複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