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世界,山的歷史──小潭山教我們的事
花的世界,山的歷史
──小潭山教我們的事 李展鵬
對我來說,小潭山事件從來不只關於保衛一座山;它的意義之所以重大,其實牽涉兩個大議題:我們跟大自然的關係被誰剝奪了?我們跟本土的關係被什麼切斷了?
我們從小在人口密集的小城市居住,跟大自然關係疏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很記得,我們去台灣讀書的學生,初入大學時都會被學長姐帶去郊遊遠足,可能是平溪,可能是烏來。對於澳門學生來說,走在深山中看瀑布、小溪、吊橋很是新鮮。其時,我的一位好友去了一趟深山後,深被大自然震撼,她寫信給澳門的朋友說:「我覺得,我是屬於那個世界的。」這種被大自然觸動的情感,卻被她的澳門朋友大大誤解,這朋友連忙寫信給她,內容是:「你的意思是……你想自殺嗎?請不要輕生!」
原來,對於一個從小不曾跟大自然心靈交流的澳門人來說,「覺得自己屬於大自然」等同於厭世,是不可理解的事。當時我就明白:身為城市人,我們其實很可憐,我們跟大自然的美好關係,被現代城市生活剝奪了;更慘的是,被剝奪的人並不知情。那就像粵語長片(或韓劇)的情節,你的生父另有其人,但你一直被蒙在鼓裡。這已不是賭權開放不開放的問題,不是有沒有外資進駐的問題,而是現代城市發展的問題。
如果我們跟自然世界的關係被剝奪,那麼我們是否理所當然的跟自己的城市很接近?很詭異地,在澳門,答案仍然是「不」。早前有機會隨生態老師遊小潭山,坦白說,去之前我不太了解它的確切位置,至於身邊的親友,則有人以為小潭山在路環。澳門人對澳門的陌生,並不稀奇,我們不知道葡人何時來澳定居,不知道「澳門」一名之由來,不知道澳門屬於什麼地質帶,不了解土生葡人的文化與生活,也不知道澳門的久遠的賭博業歷史。原因是,有關澳門的文化歷史地理,以及城市發展史,學校幾乎從不教我們,而本地傳媒又處弱勢:澳門人都知道香港的大嶼山,誰又了解澳門的第一高山──路環的疊石塘山?
龍應台曾經在《人在歐洲》寫過,她在德國讀書的兒子小時候讀的地理,並不是全國最高的山、最長的河流,而是他們所處的小鎮中的小河小丘、小花小草。一個德國小孩學的,並不是遙不可及的偉大山河,而是自己生活身邊的小事小物。龍應台反思的是國民黨以往的教育方針,他們只把台灣看作暫居之地,只著眼中華,不著眼本土,因此不教小孩認識台灣這小島。然而,認識世界,其實應該從認識伸手可及的事物開始:愛一條河,因為那是你朝令相對的;愛一座山,因為那是你留下過很多足跡的;愛一種花,因為它每年夏天在你家附近的公園盛放。
因此,小潭山事件的意義遠超環保。我們要挽回的,其實是跟大自然的關係,以及對本土的了解。當譚志強博士告訴《新生代》當年葡國人曾經跟荷蘭人在小潭山屢次「開片」,當我們的記者介紹小潭山上的玉葉金花、無根藤等植物,我真的被感動了。讓我們像龍應台的兒子一樣,開始做幼兒園學生,從一朵花告訴我們的生態環境,從一座山告訴我們的歷史故事,慢慢拾回我們跟自然、跟本土的關係。因為,只有了解我們擁有什麼,才知道我們要往哪裡走,才可以更好地參與城市發展的討論。這種學習,是名符其實的終身學習,永不嫌晚。
(刊於《新生代》雜誌8月號「編輯在線」欄)
今期《新生代》帶你從小潭山走到澳門的大自然,小潭山、路氹十字門的海峽於十六世紀曾在荷西戰爭保護了澳門,但「可持續發展」的悖論卻令大自然一而再被迫害,當中本澳的黑臉琵鷺就由2003年2月的46隻,到2010年下降至只有39隻,有減無增。除了探討城規、保育的問題外,亦以圖鑑方式記錄了生長於本澳的植物、鳥類及蝴蝶等物種,與你一起認識屬於澳門的大自然。
本期Spotlight專訪樂隊WhyOceans,帶你走進「後搖滾」的世界;由叛逆少年「古惑仔」到今天成為虔誠教徒、在監獄當侍工的伍國添,如何從黑暗的日子走回光明大道?歐債危機席捲全球,我們一同探討當中成因及反思;地球村.新聞眼則討論歐美各國債務的不同之處。以上精彩內容,第六十五期《新生代》為你一一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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