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神話與法律學院　　　李展鵬

　　一所名大學當然少不了美麗的校園，然而，若能以獨特的校園景觀展示一所大學的創意與包容，卻是更加難得。

　　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法律學院門前的那個黝黑的巨型雕塑，初看時真有點嚇人。近三層樓的高度，材料是彷如被燒焦的青銅，還有那雜亂的線條，好像一隻不知名的巨獸。設計者還要在雕塑底部加了一根尖削的柱子，把整隻巨獸釘死在學院的正門前。從大小、顏色到造型，這座雕塑都堪稱大膽──或曰駭人，而哥大竟把這「引起觀眾不安」的藝術品放在當眼處。

　　再仔細端詳，混亂的線條中彷彿有一隻怪物，另又有一把長劍。基於好奇，我便抓了兩個哥大人詢問。第一個學生告訴我，雕塑的素材來自希臘神話，是一個英雄決戰一隻怪物的故事。原來那雜亂的線條中，正是有一人一獸糾纏不清地埋身搏鬥。他說，同學對這雕塑的評價好壞參半，好些人覺得它太醜，而其猙獰之貌甚至令女學生晚上擔驚受怕。不過，他個人倒是覺得它挺有趣。我問他這雕塑與法律的關係，他提供了一個他道聽途說的解釋：英雄大戰怪物，意味著理性與正義大戰邪惡，這就是法律系的精神。

　　這雕塑果然內有文章呢，於是我又找了另一位年輕人詢問。於法學院圖書館工作的他說，這是名雕塑家Jacques Lipchitz的作品，其意念的確來自希臘神話：一位叫Bellerophon的英雄與一隻桀驁不馴的飛馬 Pegasus搏鬥，他後來把其馴服，飛馬就成了他的坐騎，跟他到處斬妖除魔。以他的理解，這雕塑呈現了人與獸肉搏之時的糾纏狀態，令人很難分辨哪是人哪是獸，這暗示了當一個人與一樣事物交戰，人其實很容易變成他想要打敗的東西的模樣。這位朋友的解讀真是玄妙而有趣。

　　這樣的藝術品，已經超越美觀與否的層次了。它顯示了一所大學對思考與藝術的極度包容，並引起學生的創意思維，而且，那人言人殊的意義正是現代藝術的最精妙處。如果羅丹作品《沉思者》令我嫉妒哥大的哲學系學生，那麼這個雕塑則叫我嫉妒哥大全體師生！（愛恨紐約．八）create_adam@yahoo.com.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