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24 01:52:35尚未設定

如果你死了我不在你身邊 (十)

14 April, 2004

這天是五七日,孫輩七,英國下午一點,小木偶在英國念藥師經。

目前能安定情緒跟轉移注意力的,就是聽佛樂,念佛,跟幫學姊計畫六月的旅遊行程,因為需要不斷的找尋網站比價,耗掉小木偶不少精神,加上19 April的期中考,雖然書每看半頁就要神遊一兩小時,另外,信箱裡一兩百封累積未讀的信,這段時間全部消耗完畢,依舊無法踏出房門和大家說話。

15 April, 2004

阿嬤要火化了,小木偶娘說,在身體送進火化時,大家要大聲叫喚阿嬤快跑,免的靈魂被燒了。小木偶原以為火化後,真的會變成灰,小木偶娘轉述,燒完之後,只是把肉體燒了,骨頭皆在,整個頭骨清晰可見,最後放進罈子裡時,稍微把骨折一下,最後把頭骨置入,帶回靈堂。

小木偶爸爸說,以後他不要火葬,阿公當時撿骨的時候,骨頭很白很漂亮,阿嬤的骨卻黃黃的,根據老邱的說法,癌症侵蝕到骨頭也會影響骨頭燒完的顏色,想起阿嬤的身體,生前最後受到癌細胞這樣的折磨。去年冬天,剛發現阿嬤心律不整的毛病,等病情稍微用藥物控制好,每天小木偶陪阿嬤到運動場散步,阿嬤膝蓋沒力氣,每次要走下階梯走運動場,都需要小木偶的力氣支撐,當時的阿嬤身體還圓潤,穿著他最心愛的暗紅色棉毛大外套,一條黑色的毛褲,穿著深藍色厚長襪子,黑色底紅色繡花鞋,拿著柺杖,下階梯稍嫌費力外,阿嬤還能走完350公尺的操場兩圈,然後阿嬤坐在運動場旁邊等小木偶拉筋或者再跑個幾圈操場,然後,小木偶也坐下,和阿嬤講話,那時候,阿嬤愛講年輕時候要出去撿一整天的柴,阿公要到山上賣藥,還有跑到學校偷學日文的事情。

記得小木偶最後一次問阿嬤的新話題,是小木偶看”于美人放電”的時候,探討衛生用品的演進,小木偶向阿嬤請教是不是當年真的像電視說的那樣原始,那麼辛苦,阿嬤巨細靡遺的談起當年衛生用品落後的時候女人的辛苦。

23 April, 2004

這段時間,小木偶已經順利的能在白天轉移情緒,晚上躺在床上,才會有機會回憶,偶爾還是會忍不住掉淚,現在唯一能作的,就是多念點經回向給阿嬤,將阿嬤記在心裡。

看到放在書桌前的照片,是在鴻禧山莊拍的,全家人,但沒有阿嬤,有著家裡的小吉利,3 April,吉利就走失了,以往走了都會回來,這次沒有了,養了近15年的吉利,小木偶爸爸說,吉利去陪阿嬤了,阿嬤原本很討厭吉利,可是吉利愛撒嬌,直到後來,阿嬤會很開心的告訴小木偶,當阿嬤坐在搖椅的時候,吉利會兩隻腳趴在椅子上,用一隻腳撥撥阿嬤的膝蓋,要阿嬤摸頭,或者吉利會趴在搖椅旁邊休息,阿嬤走到哪跟到哪。

每天兩個多小時,念經回向,這天是滿七日,明天就要告別式,早上就要將骨灰帶到山上,與阿公阿祖們的墳放一起,早上七點小木偶就起來,吃完早餐後,英國早上七點半開始念藥師咒,藥師心咒,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消災延壽藥師懺法,阿彌陀經,金剛經,地藏經,小木偶娘說,大家今晚都要守靈,直到明天送上山。

小木偶真的什麼都使不上力,經念完,房間放著佛音,眼睛時而盯著電腦桌布一月份照的全家福,時而兩眼盯著fixed income講義直發呆,一個頁數可以停留數小時,滿腦海其實都是阿嬤健康的時候靦腆的笑容。

阿嬤曾經跟他在公園的朋友說

「那個台大是很差的學校啦!我孫女就念那裡,都要念很多書,考很多試,太忙了,那學校不好,虐待孩子!」

阿嬤對小木偶的期許,不像老邱的阿嬤,希望孫女多念的書,而是希望小木偶生活能輕鬆些,少壓力些,小木偶工作的那幾年,回家看阿嬤的次數少了,輾轉知道小木偶的工作忙碌,即便薪水不少,阿嬤仍然認為是壞工作。人總是會覺得,等賺夠錢,等念完書,再來作想做的事情,好好的根家人相處,忘記考慮的卻是歲月在他老人家身上的痕跡,終究是等不到小木偶可以有空的時候。

23 April,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