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14 16:00:40漫步太空的人

別無選擇的網管同學,第三回。

星期五的辦公室,是淺淺的藍色憂鬱,但氣氛會慢慢轉變,
到了下午,所有人都會像中邪一樣,原本不愛高聲談笑的,
下班前都會變成新世代的司馬中原,自顧自的,
操起一連串沒人聽得懂得單口相聲。

鬼怕人,人怕鬼,我怕死了。

幸好現在還不到中午,我還在辦公桌上喘息,
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轉身拿起手機,推開門,往外走去。

我站在辦公大樓門口,打了通電話給小琪。

電話響到第12聲,沒人接,進語音信箱,我掛斷。回辦公室。


時間過的很慢,但辦公室的司馬中原已經開始發作了。

「嘿,網管,你有沒有興趣?」坐在我前面的女同事探出頭來問我。

我直接了當的搖搖頭,有一種詭異的感覺開始蔓延。

「我都還沒問,你怎麼知道你沒有興趣?」

廢話,我心想。馬的,是妳自己問那個什麼鳥問題,還怪我。

「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總計畫那邊也有個網管耶,是個女生,你不要認識一下?
「聽說還不錯喔,反正只是認識認識。
「唉啊,你幹嘛那麼害羞,又還沒說要交往...」

「你交過幾個女朋友?」

我很努力的想著百事可樂的微酸氣泡在舌間跳躍的感覺,
接著氣泡一個一個爆破,甜味從舌尖蔓延到心裡。

我想到了小琪。

「什麼?我沒聽清楚...」我假裝搔著頭。「我從沒交過女朋友耶...」

「真的嗎?不可能吧?少騙人了。」

我佯裝害羞的點點頭,輕輕的把手機從桌上拿起來,
用大拇指按住手機電池,按住那張貼了許久都忘了撕掉的大頭貼。

大頭貼上面的男生鼻梁上掛著一副眼鏡,左手環抱著一個女孩,
照片中的兩個人笑的甜蜜,彷彿這樣的幸福可以持續到很久很久。

不過我現在倒是覺得隱形眼鏡比較適合我,雙週拋,用完即丟,
這年頭持久的東西並不常見,況且你會愈來愈不愛用。

「我去買罐汽水。」我站起來武斷地結束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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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辦公室面對著一個小公園,地上鋪滿著整片的鵝卵石。
此刻我手裡拿著可樂,緩緩的走在這公園靠著小溪的那邊。

我又撥了一次電話給小琪,手機這次響不到十聲,我就掛斷了。
或許她此刻不方便接電話,也或許她此刻不想接電話。

也可能她此時正坐在黑色的馬自達轎車上。

事情可能會有上萬種可能,但不一定是我想的那種。

一個老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在公園裡玩耍,
小女孩試著要爬上花台,但她明顯不夠高,攀不上去。
旁邊有隻小黃狗在大樹下尋寶,嗅嗅蹭蹭的。

不久,老人抱起小女孩,一邊呼喚著小黃狗的名字,準備離開公園。

我喝完最後一口可樂,罐子被我扔到小黃狗剛剛挖好的小坑洞裡。

我用力踏平小坑洞,倦鳥歸巢,我回辦公室準備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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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學同學約了吃飯,但沒什麼興趣。
說不上來,總之就是沒有想去參加的念頭,還不到晚上七點,
我就已經躺在房間的床上聽音樂。

躺了半小時,我爬起來打電話給小琪,電話還是沒人接,
我一樣沒有留言就把電話掛斷了。

我躺回床上,想了很久,決定不把手機關機,
我把手機放在床頭,拉起被子,雖然不是很想睡,
但偶爾也該早早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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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沒人叫我,平常也不會有人叫我起床,
星期六的早上,所有人都還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走到浴室盥洗一番,煮了壺咖啡,自己一個人坐在餐桌上默默的喝完它。

然後我換好衣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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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阿文館員約好中午十二點在青島東路與林森南路的7-11會合,
吃飽飯,我們往光華商場前進。

阿文的電腦並沒有壞,只是跑的有點慢。
英特爾的Celeron 400 Mhz處理器,搭配上64mb的記憶體,
要跑 Windows 2000其實是沒有問題,
但不知道為什麼整體的系統速度就是奇慢無比,
開機三分半鐘,開一個Word檔案要跑一分鐘,
不過關機倒是很迅速,五秒鐘主機、螢幕、電源指示燈,滅的乾乾淨淨,
像是從來沒開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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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館員住在鶯歌某所大學的宿舍裡,這點讓我興奮莫名。

距離我前一次進到女生宿舍,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我到徐州路的女四舍幫一個大學同學修電腦,
五年後,我再度踏進女生宿舍,雖不是同一棟,但一樣是要幫人修電腦,
這麼看來,我這人生還真沒什麼改變。

我會緊張嗎?即將要進到女生宿舍?

見鬼了,緊張個鬼,我心平氣和的不得了。

我滿腦子都是長髮搖曳,穿著薄紗蕾絲小碎花睡衣的美麗姑娘,
一定是這樣的,我等等進到宿舍,一推開門...


「你是阿文的同事嗎?」門後探出一雙大眼睛。

「對啊,我來幫她裝電腦。」我抱著一台電腦主機,「她現在去停車子。」

大眼睛的女生對我笑了笑,拉開了門,我側身走入房間,
還沒把電腦放下,我就已經看見大眼睛女生的床舖枕頭上有幾根細細的頭髮,淺淺的棕黑色,我嚥了嚥口水。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大眼睛女生拿著一個透明玻璃杯子,俯身看我。

我剛把電腦放好,還蹲在地上,想從包包裡找一把螺絲起子。

「我們有果汁、汽水,還是你想喝白開水就好?」

她的頭髮從耳後滑順的垂在雙頰前,一路延伸到她白皙的頸子,
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垂在她胸前的水晶項鍊搖晃在我的眼前,
我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迷亂的視線中只見著她罩在粉紅色睡衣底下,
隨著呼吸緩緩起伏的肩膀......

「那給我果汁好了。」我緩緩抬頭,準備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怎知道迎接我的不是巧目盼兮的靈動雙眼,
而是阿文館員出了名的獨門死魚眼。
沒有大眼睛女生,這一切都是幻覺。

「去吃屎啦,還果汁哩,有開水喝你就要偷笑了。」

阿文往我頭上丟了一瓶礦泉水,我趕緊回神伸手接住,
差一點,還好接住了。不然肯定會被礦泉水砸個頭昏眼花。


我開始組裝電腦。

第一步,整理環境。整齊的環境乃電腦運作良好的基本原則。
因此,孔子說,德不孤必有鄰,用在現代資訊社會也是非常合宜的。
有一台好的電腦主機,當然要搭配一台清晰的螢幕,
最好再擺一台輸出速度不慢的印表機,整體的感覺將會非常完美,
你會覺得美國太空總署的高速電腦也比不上你的好用。

簡單的說,幫電腦找一個乾淨的棲身之處就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我縮身擠進書桌下方,想要把螢幕訊號線跟電腦主機接起來,
書桌的空間太小,沒辦法只好把主機放在書桌下。

接好螢幕,我卻找不到最重要的主機電源線。

「喂,你原來那條電源線呢?」我對著外面大喊。

等了幾秒,沒人回答,我從書桌下爬出來。

「阿文,你原來那條電源線呢?」我又問了一次。

阿文站著發呆,還是沒有回答我,不過,我看到她嘴巴好像在動。

她轉過身去,把放在床上的棉被、枕頭、小熊玩偶通通翻了一遍。

「奇怪,怎麼不見了,我昨天才買的,怎麼就...」

她話還沒說完,就往房門外走去。

「喂。」我試著叫住她。但沒用,她完全不理我。

我只好在書桌上亂翻亂找,沒有了電源線,再怎麼樣好的CPU都只是個屁。

不到三分鐘,阿文又從外面衝進來,還是一副東張西望的樣子。

「你在找什麼啦?」我問。

「一瓶雅芳的乳液啦,我昨天才買的。奇怪,怎麼不見了。」
「我明明記得我昨天有從車子裡面拿出來,怎麼才剛買就不見了...」

阿文東翻西翻,使得原本就已經雜亂不堪的床鋪頓時成為人間煉獄,
其凌亂的程度,我想連狗都不願意在上面留下足跡。

只為了找一瓶乳液。

我突然注意到阿文的腳下有個東西,
我找了很久的電源線正被阿文穿著拖鞋的腳狠狠的踩住,
大概是在剛剛的一陣混亂中,電源線被阿文從床上扔到地上。

看得出來阿文很生氣,氣到腳底踩著一條電源線都還不自知,
憑良心說,那電源線還蠻粗一條的。

「喂,」我推推阿文,「腳起來一下。」

「幹麻啦。」阿文不耐煩的抬了腳。

我把電源線從她腳底抽出來,瞬間又縮到書桌下,準備把電腦裝好。

我看著被踩的有點變形的電源線,嘆了口氣。

心想,「雅芳比女人更了解女人」。我把電源線接好,按下電源。

電腦機殼的指示燈亮了一下,「嗶」的一聲,電腦開機了。

「雅芳真的比女人更了解女人嗎?」

我把手掌貼在溫熱的機殼上感受微弱的電流熱度。

「要是這個世界沒有雅芳,或是雅芳不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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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幫阿文館員裝好電腦,灌好作業系統,從她宿舍出來,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阿文開車上北二高,載我回家。

沿路上她把音響開的很大聲,很明顯的可以看出她心情不好。
新買的雅芳乳液的消失,對她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

她開的很快,連連超車,一輛接著一輛。

我的手機響了,我示意她把音響關小聲一點,她沒理我,一動也不動。
我趕緊把音量轉小,我不想錯過這通電話。

是小琪打來的。

「學長,我是小琪,對不起昨天沒接到妳的電話。」

「沒關係,反正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嗯。那...學長下個星期有空嗎?」

「怎樣?」

「上次不是說好要去看電影嗎?學長下周可以嗎?」

「喔。」我感覺心跳有點加速的樣子,「可以啊,我星期一休假。」

「可以嗎?那我們就約星期一好不好?」

「好啊,星期一早上我們約在華納威秀,十點怎樣?」

車內音樂的音量突然一瞬間大聲了起來,大到我完全聽不見小琪的聲音。
阿文不僅把CD音量調高,還加足馬力愈開愈快,時速已經接近120公里。

「妳可以說大聲一點嗎?」我再度伸手把音量轉小,「十點可以嗎?」

「嗯,我們就約在華納威秀。如果我遲到,學長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沒問題,那就這樣囉。」

「嗯嗯,學長byebye。」

「好,byebye。」

我按下結束通話鍵,把手機收好。

「你又要跟哪個女人去看電影?」阿文面無表情的說。

「一個系上的學妹。」

「怎麼認識的?」

「網路上。」

「有希望嗎?」

「問這個幹嘛?」

「好奇,問一下。」

「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上次來圖書館實習的女生你也說跟她是普通朋友。」

「如果不是普通朋友,那是什麼?」

「那你的普通朋友還真是多呢。」

「要你管。」

「誰要管你,當心遇到狐狸精。」

「哼。」我搖下車窗,看到我們進了土城市區。

「喂,我家不是往這個方向。你要開去哪裡?」我問阿文。

「我要去買保養乳液。」

「這麼晚了,哪來的乳液可以買?」

「要你管。我想去買就是要去買。」

「誰要管你。」


過了一陣子,車子繞來繞去,我們都沒說話。

「我們去吃四海豆漿怎樣?」我先開口。

「哪邊有?」

「前面右轉有一家。」

「好,我們去吃四海豆漿。」


結果吃完回到家已經是午夜一點,
我點了一碗豆漿跟一份燒餅油條,阿文點的比我還多。

我承認我不懂女人。我放棄了。我想,這工作還是交給雅芳就好。

我用不著跟雅芳爭。


---《待續》以上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