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

2010-05-13 01:27:45Jacy

強者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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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對我家媽媽其實不太了解。

從小就是給阿公阿嬤帶大的我，小時候對媽媽的記憶很少很少，在我上小學之前，跟媽媽有關的記憶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我記得阿太，我記得阿公阿嬤，村裡的每個長輩我都記得，連爸爸也有一點點的印象，就是對媽媽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呵~我家媽媽要是知道，一定會生我氣吧！

可能是一種補償心理吧！小時候我爸媽總會從台北買一些鄉下沒有的東西回雲林給我，我很小的時候就有像小公主一樣的小洋裝和紅皮鞋，雖然那些漂亮的衣服總會被阿嬤束之高閣，很多我連穿都沒穿過就不能穿了；爸媽怕我腸胃吸收不好，就買了當時算很貴的營養品給我，每次要泡米仔麩(一種類似麵茶的東西)，阿嬤就會放一顆表飛鳴到奶瓶裡，用筷子弄碎後加在米仔麩裡給我喝；擔心我的視力，就買好幾罐魚肝油給我。

說真的，我的身強體壯除了阿嬤的用心照顧之外，我家媽媽也是功不可沒，雖然我並不是很確定我現在的鐵胃和一度2.0的視力到底跟我從小吃表飛鳴和魚肝油有沒有關係。

雖然我跟我家媽媽沒有那麼熟，但我覺得我家媽媽是一個很強的女人，這並不是說她很精明能幹或是什麼，我家媽媽是一個學習力很強的人，所有我家爸爸覺得很麻煩的事一概都是我家媽媽搞定，因為種種關係，我家爸爸的戶籍必須在雲林，所以，台北的戶長是我家媽媽、台北買的房和車也是登記在我家媽媽名下、我家爸爸開的工廠登記的負責人是我家媽媽、銀行戶頭開我家媽媽的名字、支票本是我家媽媽的名字、跟銀行辦貸款也是我家媽媽去交涉、所有的房貸車貸一律都使我家媽媽搞定，但她明明跟我家爸爸一樣只有小學畢業啊！強！

我家媽媽是一個很耐操的女人，我家爸爸在開毛衣工廠的時候，除了熨毛衣不歸我家媽媽管之外，幾乎所有的瑣事都是我家媽媽負責，她每個環節的工作都要會做，要會車商標、釘墊肩、補毛衣、釘吊牌、包裝，哪個環節缺人手她就得立刻補上，還得要抽空去市場買菜，利用零碎的時間揀菜、作飯、帶小孩(我兩個弟弟)，永遠忙得團團轉，我家爸爸還有空在一旁打盹，我家媽媽卻像蜜蜂一樣飛到東又飛到西。強！

我家媽媽也是一個韌性很強的女人，家裡的毛衣工廠生意最好的時候，她可能必須要忙通宵還得打點工人，後來工廠被倒帳了，債要不回來了，她沒空埋怨，跟著我家爸爸到菜市場學著賣衣服，大家還是喊她「老闆娘」，只不過這個老闆娘是從工廠老闆娘變成菜市場攤販老闆娘。我並不是說當小販就比較落魄，畢竟在我出社會工作之前也是靠我家爸媽在市場的叫賣餵飽肚子的，我放假時也常被叫去菜市場幫忙賣衣服，可是有多少女人可以做到像我家媽媽這樣，老公經濟好的時候她全力輔助，老公經濟不好了還是跟著老公咬牙把這個家給撐起來，而且還真的被她給撐過去了，強！

還有啊！絕對不要跟我家媽媽吵架，你吵不贏的，你脾氣硬，她脾氣比你更硬，你想對她視而不見，放心，她也一定不會理你，除非你先來輸誠，否則她老娘跟你卯上了，絕不會過沒幾分鐘就忘記你們正在吵架這回事，我家爸爸跟她鬧彆扭，最後哭的那個人一定是我家爸爸，她的心腸會硬到讓人想恨她一輩子。

可是啊！我家媽媽並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新聞報導阿兵哥過天堂路弄得一身是傷，她會坐在電視機前心疼到哭；看到受虐兒被家暴甚至是被殺害，她也是卯起來擦眼淚；看到感人的連續劇劇情，她也是會哭到不行。

我家媽媽的廚藝超強，也許是開工廠時訓練出來的，她半個小時就可以變出一桌菜，有魚有肉有菜有湯，不但營養而且美味。十幾年前開始吃素之後，連素食料理也做得超級好吃，外面那些素食餐廳啊！你們應該要慶幸我家媽媽對開餐廳沒興趣，否則，料理界哪有你們立足的份兒！

不過，我其實有時候很恨我家媽媽，從小到大她很少給我肯定，幾乎都是用否定我來做為激勵的手段。

老師跟她說我國文好，作文總是拿高分。她說我都在看一些沒營養的玩意兒，會寫作文並不能當飯吃，可是長大後卻要我為我家弟弟捉刀寫履歷表，我拒絕了就被她罵得一無是處。

老師跟她說我地理好，幾乎是所有學科裡最棒的。她說地理又不是主科，地理好有什麼用，將來又不會全世界到處去，知道那麼多，以後還不是只會在台灣生活？可是，媽媽妳知道嗎？妳認為的地理是本國地理和外國地理的範圍，那是我最弱的部份，我最強的是經濟地理和通論地理這種不能光用死背，而是要靠理解才學得來，並且很實用的那部份。

老師跟她說我很會唱歌，音樂課成績很棒。她說會唱歌沒有用，學音樂長大會餓死。是啊！學音樂會餓死，所以我沒有學音樂，可是音樂是我的精神食糧，每次在我最沮喪的時候，幸好我有音樂、幸好我會唱歌，我才能度過一次又一次的低潮，音樂是撫慰我心靈最好用的利器，但怎麼樣它都比不上妳一句肯定的稱讚。

每次我只要跟我家媽媽說我想做什麼改變或是嘗試，她一定是先否決掉，認為我一定會失敗，不如乖乖的認命安於現狀就好，到後來我乾脆什麼都不講了，想做什麼就先斬後奏。

有一次我很生氣的跟她說，為什麼妳都不肯定我？為什麼妳總是在否定我呢？

她只是用那種沒有帶情緒的語氣淡淡的說，我沒有肯定妳嗎？我在人前還不是都說妳很好。

可是我並不要這樣的肯定啊！我知道在妳心裡我並不差，但我想從妳嘴裡聽到妳稱讚我嘛！我只是想要媽媽的肯定，因為從小媽媽就不在我身邊，我需要媽媽的時候她總是缺席，我以為回到爸媽身邊應該會好一點，那是我從小就夢寐以求的事，真的跟父母一起生活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後來我發覺，我跟父母的隔閡並不是那18年沒有一起生活，也不是他們在我的成長過程裡永遠缺席，而是我們都很愛對方卻從不試著去了解對方，所以，我家媽媽永遠用最狠毒的話語罵我，我也用很桀驁的態度反擊。

好吧！我只能說可能因為我是老大，她認為要用最嚴格的方式對我，也對我期望最高，所以她不願給我太多的稱讚，以免我迷失在掌聲之中。

我好像不能一直講我家媽媽的壞話，畢竟，我每次跟她說我想吃什麼，她總會很當一回事的盡快弄來給女兒，我只吃黑葉仔品種的荔枝，她會翻遍滿是玉荷苞的菜市場就只為買到我要吃的黑葉仔給我吃；我愛吃脆脆的甜桃，她也會在剛買回來時特地提醒我趕快趁著還沒軟掉前去吃；我只要在她面前說，好想吃XX，過沒幾天家裡一定會剛好出現那樣東西，仔細想想，我下的訂單，我家媽媽都會很快出貨給我，這好像也沒得挑剔。

但她說口紅沒了，我還不是趕快去幫她補貨，有一次出國還在免稅店買了一盒四支裝的口紅給她，後來忘了有這回事，又買好幾支口紅給她，結果害她擦不完；她說臉很乾，我就塞一堆保濕的保養品給她，還要偷偷去檢查她用完了沒，不經意的幫她備庫存，還要假裝是自己買多了用不完，請她幫忙用。再仔細想想，我只是嘴巴賤了點，不然我對我家媽媽也是很好的啊！

還有，我家媽媽很強的是，表面上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我家爸爸作主，可是我家爸爸如果沒有我家媽媽可能會活不下去，雖然他嘴巴絕不會承認。

據說很有夫妻臉的我家爸媽。

小時候被說長得像爸爸，長大後又被說長得像媽媽的偶本輪和媽媽的合照。

四姨、我家媽媽、外婆、偶本輪。

好吧！寫到最後我必須承認，其實，不管是我阿公阿嬤還是我家爸媽，他們對我最GJ的事就是他們對我很嚴格，因為這樣的嚴格，所以我為人處事是負責任的，也因為嚴格，所以我的人生一直走在正常的軌道上，還有，我在做任何事之前，只要想到這件事會讓我阿公阿嬤爸爸媽媽丟臉，我就絕對不會去做，在他們的標準裡，我不一定是個乖小孩，但是絕不會被歸到壞的那邊，頂多就是有主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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