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26 21:44:05史丹熊
人間
滴、答。
新垣醒來的時候,是被這個生硬而冰冷的聲音吵醒的。說醒,其實也不太正確,她覺得自己在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裡,雙眼沉重無力,和睡著了不願意睜開眼睛的那種感覺一點也不同。她能夠感覺到日光燈曬在皮膚上的熱度,雙眼卻接受不到任何的光源。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團沉重的棉花給緊緊包裹住一般。更確切地說,是她整個人都被浸泡在密度高的水銀裡似的,連想喉頭蠕動吐點什麼話出來也沒有辦法。身體好像不是她的了,大腦感覺不到關於肉體的任何資訊,只有來自聽覺勉強地運轉著,像是老舊平房裡的抽風機一樣,以一種不耗盡最後一絲生命絕不罷休的倔強地轉動著。
房間裡沒有任何人。那些不知名儀器發出的聲響愈加清晰,空調微弱的運轉聲,新垣躺著。不,或許她是坐著的也說不定,新垣突然有些想笑,她居然連自己的身體現在是什麼樣的姿勢和樣子也感覺不到了啊。
或許她是死了?
新垣這麼想,卻一點也沒有想像中的驚慌。就這樣死去的話,會有人為她難過嗎?爸媽會嗎?姊姊會嗎?或者是那個一直都不親的弟弟?她的同事、朋友,還有那個人呢?
或許她會依舊溫柔地笑著,然後在她的墳上放了一朵她最鍾愛的香水百合吧。新垣矯情地想著自己的葬禮上,每個人的表情與那憐憫的眼神時,像收訊不良的老舊收音機般的耳朵,突然清晰了起來,彷彿換了一組天線,重新接收到了訊號一般。
是那個人的聲音。
頭部遭受撞擊,初步檢查有血塊,手術之後已經清除乾淨,基本上沒有太大問題。今晚是觀察期,過了之後,就沒事了。
高橋偏著頭,靜靜地聽著醫生面無表情地敘述新垣的狀況。記得前幾天才一起吃過飯的啊,那天正巧是新垣二十六歲的生日,她和龜井各自捧著蛋糕和香檳,龜井調皮地用力搖晃著青綠的玻璃瓶身,啵的一聲噴得新垣滿臉都是。新垣惱怒地搶過她手上的蛋糕砸在龜井的臉上,兩個二十六歲的女人像孩子似地在客廳裡追逐嬉鬧,把向來井然有序的新垣家弄得髒亂不堪。
可是轉眼間,那個滿手奶油追著她們跑的人卻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新垣的頭上纏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那張秀淨的臉上帶著擦傷,臉色蒼白的快與她身上的病服媲美。
高橋對醫生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坐在床邊望著她。
高橋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正在和編輯討論新開一個雜誌專欄的細節。新垣手機裡的第一個連絡人和緊急連絡人設定的都是她,高橋沒有傻到不曉得為什麼。新垣對她好,她看在眼裡,也記在心底,新垣死守著不說,她也就配合著不提。
要喜歡誰,是自己的事情。就算新垣喜歡的那個是她,那又如何?這種事又不是高橋簡單一句『里沙妳別等我了,我們不可能的』就能夠解決的事情。
高橋低下頭看她,微微勾起嘴角。
她一直覺得新垣是個很堅強的人,她認真而堅持,在許多挫折之後依然能夠邁著腳步堅定地踏過。所以就連明知道不可能的愛情,也依然用一貫的認真去對待,縱然自己滿身是傷卻一無所獲。
這個人,傻得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高橋的指尖輕輕劃過新垣額上厚重的紗布。「里沙,妳一定要趕快好起來。」這麼堅強的人,是不會被車禍給擊倒的吧。高橋這麼想著,然後輕柔地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握在掌中。
吶,如果是一個小車禍就能輕易打倒的,那就不是里沙了。
龜井闔上門,讓熟悉的雅頓Arden beauty香水味留在那個不大的房間裡。她右手握著門把,微低著頭,讓沒有盤起的褐色長捲髮隨意垂在肩上。踩了一整天高跟鞋的小腿有些痠麻,龜井靠在門上,輕輕地闔上眼。
病房裡安靜的,只剩下儀器和空調運轉的聲音。新垣會死嗎?應該是不會的吧。龜井嘲諷地揚起嘴角。她怎麼會不知道呢,新垣的那點心思。像新垣那樣認真到過分的人,就算是癌症末期垂危在床,只要高橋一句『里沙,活下去』,她也一定能夠扭轉奇蹟繼續地活個三、五、十年的吧。
新垣就是這樣的人啊。龜井想。她還記得那時候,自己笑著告訴新垣,我和小愛交往了的時候,新垣難得地像是發了瘋似地瞪著她,然後垮下肩無力地說,好好對她,繪里。
新垣一字一字,像是從牙縫間硬擠出來般的難受。龜井歪著頭對她笑,瞇起眼看她,當然。
當然。高橋是她的,只有她能夠,也只有她有資格,去對高橋好。只要有她一個人就夠了,高橋不需要其他人的愛,也不需要其他人對她的好。就算那是新垣。龜井猛地睜開了眼。對,就算那個人是新垣。
龜井重新漾開了笑。她從提包裡拿出手機,在電話簿裡翻找出那個人的電話,重重地按下撥號鍵。
「喂,我是龜井。」
龜井從不否認自己的自私,為了得到她想要的,自私一點又何妨呢?能夠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下去的,哪個不是自私的。龜井將手機放回提包內,她重新握住門把,輕輕地扭開。
「繪里,妳來了。」
高橋毫不意外地看著她笑。龜井微笑著走過去溫柔地搭著她的肩,憂心忡忡地望著病床上的新垣。
「小愛,辛苦妳了,里沙她還好嗎?」
喂?
什麼?
怎麼會?在哪?
世田谷的松澤醫院?好,我馬上到。
田中夜裡被電話鈴聲驚醒。她疲倦地靠在床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才晚上十點,好早。她身旁的那個男人正一臉驚慌地拿著手機,田中毫不在意地拉開被子,赤裸地踩過暗紅色的地毯踏進浴室裡。
門外那男人的聲音急促而驚慌。或許是他那個未婚妻又出了什麼事吧,田中想。事實上田中一直很疑惑,既然他這麼愛他那個大他四歲的未婚妻,愛到大學還沒畢業就急著訂婚,把人綁住。那為什麼,又能夠一轉身就和她上床呢?
唉呀,這或許就是愛情吧。溫熱的水流過田中佈滿吻痕的身體時,她諷刺地想著。一邊說愛,一邊滿足自己的慾望,理所當然的背叛,理直氣壯的出軌。這就是愛情啊,永遠比不上在銀行裡開一個定存帳戶還要有保障。
田中洗好澡出來的時候,那個男人還沒走。他穿著整齊乾淨的襯衫長褲,靜靜地坐在床邊,緊緊地握著手機。那張開朗帥氣的年輕臉蛋突然帶著鬱色,讓田中突然間也說不出話來。
不過他們只是床伴啊,或者難聽點,他們只是一種微妙的買賣關係而已。這個男人的情緒,一直都不是她的責任和考慮範圍的。田中勾起笑,若無其事地坐到梳妝檯前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打開化妝包。
「要走了?」
「嗯。」
那個男人將手機收回褲袋裡,他抬頭看田中,炯亮有神的眼睛微微彎起。田中從鏡子裡的倒影裡看他,然後抿了抿唇,狀似不經意地開口。
「前幾天看到一個CK的包,我挺喜歡的。」
男人走過來輕輕地環住她的肩,側頭吻她。「我送妳。」他身上是雅頓Daytona的香氣,聽說那是他的未婚妻喜歡的,可是田中一直很討厭那個,太過女性的香味,總是讓她分神。
「我走了,過幾天打電話給妳。」
男人毫不留戀地離開了。田中靠坐在床上,枕邊放著只黃色的紙袋,裡面是一疊厚實的鈔票。田中撕開封口,輕蔑地揚起嘴角笑。十五張福澤諭吉,還真是大方啊。
田中將從包包裡拿出打火機和LUCIA。她將菸刁在嘴邊,從紙袋裡抽出一張福澤諭吉,點燃,然後用鈔票燃燒時的美麗火焰,點亮了菸頭。田中隨手將鈔票丟在床頭邊的煙灰缸裡,然後看著它慢慢地化為灰燼。
昏暗的房間裡,一個又一個的煙圈在忽明忽滅的菸頭餘光映照下消失在冰冷的空氣中。田中闔上眼,輕輕地哼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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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膜豬
2011-02-27 21:33:16
我喜歡賤人系列,越賤越腦殘越好~~~~XDDDDD
其他三個名稱都明白意思,不過那個起笑的我就不懂為何叫她起笑了..誰來提示一下?
嗯?腦殘在哪?
我來提示就好啦
提示就是
還沒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