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6-29 02:25:35子心-妄想狂人

金華香夢

黃金雨 串串黃 阿勃勒 風飄搖

金黃色的阿勃勒花雨,在風中、在夢中,飄著,舞著
是夢,一個被她曾經遺忘的夢。
金妍華妃身置於花雨中,總覺得自已還可以聽到、看的見,過往的童音,哼著幼時的歌謠,還有…佇立在繽紛落英中的人影,等著她到來,那抹溫柔的微笑。
從前父親總愛待在這開滿了阿勃勒的林子裡,尤其是金烏尚和煦初夏之際,當陽光透過枝葉洩了一地的金黃,與枝椏上的搖曳的流金互相輝映時,整個人就像是沐浴在華光之中,然後她會笑著向父親的懷裡撲去,父與女的歡笑聲,會在林間傳開,天倫,就像個美麗的夢境。

是啊,這應該是夢境…這麼美麗的所在…現實是不會存在…不存在…是這樣子的嗎?不,她是知道的,這樣的美夢,曾經存在的,只是…消失了…
在父親接獲參與六十年一度的法藏論道會的任務時,這樣的美夢就消失了…在她眼裡,父親的笑容,被日夜苦讀的背影給取代,然後…最後她連父親的背影都失去,在白幡飄搖的靈堂前,留下的只是滿腔不平與怨懟…
母親走時,還有父親陪著她,但父親也去了,還有誰能伴著她,看著滿眼的花雨?還有誰可以了解她滿腔的寂寞?如果只有她一個人,這美景又如何?
她不要,她不要!
年幼的她在金黃色的花雨下大聲哭泣,將她的童年美夢給葬了起來,留下的只有滿腔的空虛和憎恨…

對,她恨…她要恨…

那是一種很空洞的敵視與怨恨,年幼的她恨起了一個她不曾見過的人—佛劍分說—對,她恨他,她要恨他,要把佛劍分說當作她的仇人來看,這樣她才有一個可以支持她的活下去的目標,才能從無數個對父親給與責難的言辭加諸在於她身上的壓力中站起來,總有一天她會代替父親,在法藏論道中打敗佛劍分說…
但,她當見到佛劍分說,就知道,她根本不恨他。那這些年來,她到底在恨什麼?恨佛子嗎?恨阿闍梨嗎?恨鎏法天宮嗎?恨佛牒嗎?
她一點都不恨…一點也不…

『怎麼失去的就當怎麼取回,若是論武,豈不有失宗韋本意?』

佛劍分說,如此說道。
但,她失去的,如何取回?如何能?
在她的眼中,熟悉的阿勃勒林耀眼不再;在她的眼裡,溫柔的笑語不存。
在應似仙境的花樹之林裡,她變得…一無所有…

『華兒,妳可知,這片林子要和最喜歡的人一起來看,會是最美最美的。』
『華兒最喜歡爹,所以在華兒的眼裡,這樣子是最最漂亮的』

在遙遠的過去,父與女,曾經如此對道。

最喜歡…的人嗎?
年幼的她可以不加思索的說出自己天真的心意,那現在呢?

金妍華妃茫然的看著四周,在滿天花雨中,踽踽獨行其中,伸手於虛空,明眸微斂,朱唇輕啟,樂音繚繞。

「十葉一枝,甘露沐衣;萬縷千絲,金妍華妃。」

是一種情不自禁,她揮袖躡足地舞了起來,鮮黃色的絲綢在氲氣,輕扯揮灑之中絲絲金華和花瓣交織著,形成了一張網,金妍華妃在華光之網中旋身輕舞。
音揚頓挫間,一點一躍半迴身。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而舞,只是滿胸臆的期待,與莫名的心緒。忽地,一陣不知何處而來的香風在她周身捲了起來,這陣香風好似輕托又像共舞,挾著花雨拂著黃綢,人與風的花之舞。
莫名的香風,陌生的氣息,卻讓人整個沉靜了下來,那是一種令人心安的感覺,內斂而溫柔,金妍華妃的動作漸漸的緩了下來,任由香風包覆其中。
慢慢的,風停了…綢帶在周身繞了一圈的黃,金妍華妃重視四周,景像依舊。
她自嘲的笑了笑,到底她在等著是什麼?是…什麼?

『華…』

在看似無止盡的花林裡,一條光道從她的腳尖前拓了開來,在光道的盡頭,一條銀白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之中。
風起了,紛亂的花雨,掩蓋了華妃的視線,她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有香氣深深的牽引著她。

「你是…」

誰?

金妍華妃藍瞳微瞇,亦趨亦前,想看清那身影的虛實,卻見人影漸行漸遠,白霧纏繞,視野更是模糊。華妃連忙足尖一點,瞬間身影靈動,衣帶飄飄。可是身與影的距離卻一直拉不近,無論她如何伸手想抓住些什麼,依舊是搆不著邊際,留在手裡的只有香風的餘韻和無止盡的空虛。

花雨、迷霧,逐漸模糊的視界讓她感到恐慌無比,金妍華妃慌了,委實慌了,臉頰感覺的溫度,溫熱又旋即冰冷,這種感覺…是眼淚…
她哭了…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流淚,只是覺得心慌…為什麼…為什麼…

她仍在追。
追著那抹身影。

誰,誰都好,來帶她離開這個孤獨的世界,誰?
她不想再被丟下了!

「帶我走,不要丟下我!」

瞬間,白光大作,白色的光輝將她給吞沒。
瞬間,她還來不及反應,已被人攬入懷中。

到底,所謂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這樣的感覺,她真的不清楚。但,她是醉了…僅僅這一瞬間,這一個擁抱,她覺得此生以無了憾。
是誰…是誰的懷抱讓她感到如此的刻骨銘心?是誰呢?

仰首,一見

「是你...」淨白的顏面染上了紅霞,金妍華妃捂著微張的雙唇
在金黃之中的銀白,那個人的衣袖飄飄,銀絲也飄飄,他的笑容溫暖而輕柔,這樣的笑容她是見過的,是見過的…

『華兒,妳可知,這片林子要和最喜歡的人一起來看,會是最美最美的。』

這一瞬間,她看見了最美麗的世界。


魂回,夢醒
「唔…」一聲輕喃,金妍華妃悠悠轉醒,藍眸漸啟,視界由矇矓化為清明,「這裡是…唔…」很陌生的所在,她茫茫然的看著四周,起身欲探卻感到腹上一陣疼痛。
「悉曇無量,金妍華妃妳清醒了。」神官翔達從帳外步入,手中捧了碗藥湯,交給金妍華妃,「有什麼話,先服下這帖藥再說。」
金妍華妃接過了藥湯,黑褐色的藥汁入喉由苦轉甘,轉眼間心脾漸暖,傷好像不會如此疼痛了…
翔達神官在此,看來她人是在鎏法天宮了。
「吾怎麼會在此?」
「妳箭傷難治,是劍子仙跡帶妳來鎏法天宮請佛子醫治的。」
「是嗎…」
記憶猶新,她記得自己為了追捕變裔天邪,卻遭到不明的暗箭所傷…後來…後來…
「啊…」忽地,金妍華妃雙頰飛紅,胸口一陣騷動。翔達以為是箭傷發作,連忙上前欲問,但見金妍華妃搖頭,細聲道:「吾無礙…無礙…」
「嗯,那妳就先休息吧!等到可以下床走動的時候,佛子要見妳。」
「吾知道了。」

翔達神官離去後,金妍華妃一人窩在絲被之中,緊緊的捂著胸口,想到撫平這陣心悸,但…只要一想到,方才的夢境…

「…劍子仙跡…」

夢中,把她輕擁在懷的人,劍子仙跡。
因為他,在夢中,她看到了奇蹟。
所以,她…喜歡他…嗎?


多年前,問俠峰上的因緣際會,古塵的風采,那時她曾經目睹過一次,劍舞瀟灑談笑間,讓她一時無法移開目光。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如此的仙風道骨。
是否在那時,她就將他的身影留在心裡了,只是她未曾發現?劍子曾經說過,他們有過一面之緣,但她卻不明白,身置於眾俠之中的她,他如何見得?也許他只是客套,也許他真的記性好到記得每一個上問俠峰之人,也許…那時她織的網,被縛的不是變裔天邪,而是自己…

『華妃獻醜了。』
『很美麗的武功,何醜之有?』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但這股騷動又是如此的真實…
真實的讓她感到心痛不已,只因為這般的心緒她只能藏在心,無可傾訴…一切的一切終歸只是一場春夢…一場短暫而美麗的春夢…


「這裡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的美麗…」這天,金妍華妃重回舊地,她望著開滿金黃色阿勃勒的林子,感歎道。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回來這裡了,因為年幼的她,曾經將她自己的心給葬了起來,但她回來了,懷著不同的心境。

「父親,華兒回來了。」
金妍華妃對著虛空輕聲說道,其實父親不是葬在這裡的,但她總覺得在這裡,父親就能聽到她所說的一字一句。
「父親,華兒想告訴您一件好消息,華兒前些日子終於得以入天宮擔任護法一職,雖然無法像父親一樣代表西佛國參與法藏論道,但華兒會努力的。」
「這一切都是伽藍佛子的功勞,還有…劍子…」

提起劍子,金妍華妃的思緒飛往前些日子的片段回憶。
那天,劍子仙跡為了邪之子一事,來到了鎏法天宮,她由衷地向他道了謝,他卻只是淡淡的一笑帶過,不久便翩然離去。她看著劍子離去的背影,有些惆悵也有些失落,只是…在兩人擦身而過瞬間,她不自覺的笑了,她嗅到了那股夢中的香氣,很淡…卻是真實的。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又說不上來,但……

「華兒還是不明白,這份心情該如何細說,可是華兒突然覺得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華兒見到了,那個最美麗的世界…」
因為你,我見到了那份美麗,或許正如南柯補夢前輩曾說,只有夢才會是完美的,但就算是夢又何妨?我想我會珍惜這一輩子唯一一次的美麗,所以我由衷的感謝你…劍子…

數日後,在豁然之境送來了一個精緻的長形木盒,聽說是從真達金殿送來贈予劍子仙跡的謝禮。劍子將木盒打開一觀,盒中之物是兩串豔黃的阿勃勒花。
「劍子先生,好個風雅的謝禮啊!」一旁觀視的穆仙鳳,看著盒中的花朵不禁讚嘆道。
劍子將花串拿出盒中,一陣清風拂來,金黃色的花朵就這麼在風中搖曳生姿,好似與風翩然起舞一般。
「…花如其人,人如其花啊…」看著手裡的花朵,忽地,他有感說道。
「嗯?劍子先生,你剛說了些什麼?」
「…沒有…我說仙鳳啊~妳覺得這些花應該放在哪裡好呢?」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劍子仙跡已經回復了往日的神態。
「嗯…我覺得…」


黃金雨 串串黃 阿勃勒 風飄搖……


(完)



後記:
阿勃勒是一種很漂亮的花樹,以前在下的學校外圍種了很多,夏天的時候開的很漂亮,只是外掃的學生很討厭這種花樹就是了…聽說原產地在波斯,和金妍華妃本身的氣質很合,雖然只是巧合啦…
話說回來,第一次寫布布的文,就寫這種很神奇的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想看這款的內容,總之~寫文嘛…就是一種feeling~第一次看到金妍華妃出場的時候,只覺得她是一個有點偏激的女性,後來不知道為何,我開始會注意這個角色,覺得她其實是一個很上進的女性,她很負責也很認真,我很欣賞這樣的女性。至於…為什麼會寫這篇文,原因是在於她和劍子仙跡的兩個橋段,一個是他們為了追捕變裔天邪時,劍子讚美華妃的陣法之術,以及在鎏法天宮華妃向劍子道謝後來看著他離去的那一幕,那一幕金妍華妃一直看向劍子離去的方向,直到佛子喚她的時候才回頭,這幕頗讓我玩味的,雖然…後來她一度被紅寅非禮讓我有點不能釋懷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