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來這裡喝茶，一定會坐在二樓轉角靠窗的雅座，因為這裡的視野最寬廣，可以直接看到對街那個唱京韻大鼓的女孩。

他可不是什麼文人雅士，也看不慣一般的販夫走卒，他從不花錢去聽京韻大鼓，縱然聽京韻大鼓侍候的飲料也是茶水。

今天不是假日，樓上的茶客稀稀落落的，座頭不滿三成，樓下來來往往的人潮雖多，可也還不到摩肩擦踵的地步，樓上的氣氛似乎與街上的人車毫不相干，幾乎是靜諡的。

那個唱京韻大鼓的女孩，身材勻稱，面容姣好，梳理得烏黑油亮的兩條麻花辮，輕輕地搭在湖綠色的鳳仙裝肩頭，眼波流轉之際，她可以一眼就看遍竹棚下座位上的每一位客人。當然，在她仰頭清唱之餘，也注意到了對街樓上窗口的那人，因為他每個星期的今天都會出現在那兒。

『先生，添熱茶水嗎？』跑堂的提著鋁茶桶，站在桌角問道。

『請，謝謝！』他的口音聽來不像上海本地人，中文略顯生硬。

跑堂的欠身添了熱茶，抓起肩上的抹布，把滴漏在桌上的茶水擦乾，轉身走下樓去。

這跑堂的前天才新來上工，他把雙肘靠在櫃台上，努了努嘴唇，低聲問老闆道：『樓上轉角窗口那個人打哪兒來的？』

『不清楚，好像是個日本人吧？』老闆搖搖頭，手上的算盤珠子撥得卡卡作響，盯著算盤上的珠子，記了一筆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