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8-31 18:11:32Charming

電話

這個標題我想了很久,也許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下定義,因為是指「在睡覺時接到的電話」但又不一定是半夜,所以可能是十二點之前,總之是你已經打算睡覺了,但你的手機卻沒有關的情形。
有過一陣子我異常的孤單,我開始期待著午夜的電話,我想打電話給朋友聊天卻不知道該打給誰的慌;或者便期待著有人會半夜打電話來聊天,半夜睡不著,真的希望能有個人說說話,就算是陌生人也好。這個感受讓我想起我帶過的那些監獄少年,他們從獄中稍信來的意義,除了一解相思、報備平安之外,也帶著一種存在感-向這個社會中的我們證明他們依舊存在著。而我猜夜半中期待著的電話,也有那麼一點意味,好讓自己感到慌時有人記得我這個人的存在。
所以我有時還真會睡不著的等待著電話,有時正好朋友打來,也許是聊天也許是討論公事,但卻也都達到了撫慰心靈的功用,我也曾接過非常多外國人打來找一個女生或打錯電話的情形,有時我會跟對方說個幾句話問清楚情況,這樣似乎都解決了雙方心中的空虛感,而我放下電話又能再繼續編織一個奇特的小說了。有過和我一樣寂寞的人吧!我只聽到幫浦一上一下打氣的聲音,沒有人聲,而我卻一直在話筒中問著:「喂!喂!找哪一位?」我遲遲沒掛下電話,我甚至還引誘著對方「說說話吧!不然我要掛了!」是我在期待著一個說話的人。
有一段時間,我睡覺了都把手機關了,因為我自己非常保護睡覺休息的時間,當然相反的也就是我不再需要半夜有人來填補我了,這個習慣維持了四年。
今天有一個人半夜一點打來給我,我接了電話,他說:「你還沒睡吧?」我說,我睡了。「那你怎麼沒關手機?」「我都不會關的。」「有需要嗎?」他是個單親又上夜班的爸爸,所以他需要一直開機好讓他女兒找他。我想了一下說:「之前有需要」什麼需要呢?是我的朋友,他常常半夜一邊咳嗽一邊痛得流淚禱告,我答應他說不要自己一個人哭,可以打電話給我,所以我都開著手機,不過我並沒有接到過他的電話。後來接到了卻是爸爸半夜求救的電話,說他進加護病房。再一次當我卸下防備以為他身體開始好轉時,我把手機關了,因此在最緊急的時刻沒接到爸爸求救,爸爸向我抱怨說,我都沒開手機啊!找不到我!一個在無助的時刻卻沒有接到的訊息,想來真有一點感傷。
有一天下午一個聽起來年輕的女聲打手機給我「xx姊!」發音非常像在叫我的名字,但我直覺不認識這聲音,而且我帶過的青少女很少,更別說他們會有我的電話了。我問他找哪一位,他直接說了自己的名字,我更覺陌生,最後他掛了電話,我深怕自己錯過了一個孩子,努力想著他的名字,但沒有印象。這通電話打破了我逛街的興致,我似乎沒辦法放下一個孩子的求助,他在這個下午、在面對什麼?他在求助什麼?他的心情是什麼?過去我常接到求助的電話,不管是孩子被壓制在黑道手上急著要錢,或是孩子面臨著掙扎一邊的狂喊哭嚎,或是一邊逃亡一邊的即時報導,我無法忽視每個電話附帶著那些極重要的訊息,不管當時我跟他們一起經歷著什麼或之後我思考著什麼,這些電話都是在一個人做決定之下的無比行動力。
打一個電話,先需要記得至少8碼數字,而且還要記對人的,帶著一種心情,不管容不容易,再按下撥號鍵、等待的嘟嘟聲,在短短幾秒鐘,就足以讓人有千百萬種的想法,然後選擇掛掉或留言或重撥。也因此,雖然我不被電話制約,不是非接不可,但我也不想錯過任何一通重要的電話,和背後珍貴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