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7-15 15:01:11崔舜華

聯合報-不存在的節日/過期節

文/崔舜華 2014.07.13

真的就像金城武說的那樣了──這個世界上,每樣事物都有期限,沒什麼能永保新鮮……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每個東西上面都有一個日子,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 ──電影《重慶森林》

電影看完之後,你打開冰箱,想找一只類似電影中那種鳳梨罐頭,卻發現冰箱裡空蕩蕩的只剩幾罐啤酒。你撈呀撈的,半天撈出一盒布丁,發現盒上標示的保存期限,早在三天前就過期了。

那麼,真的就像金城武在電影裡說的那樣了──這個世界上,每樣事物都有期限,沒什麼能永保新鮮:水果會過期、泡麵會過期、電池會過期、衛生棉會過期、維他命會過期、煙火會過期、菸癮會過期、慾望會過期、靈感會過期、生日會過期、電話號碼會過期,連記憶都不折不扣是件廉價的即期品。

記得交往第五年,你準備為他慶祝二十九歲生日那天,你特意把自己裝扮得年輕好看,連平常用不上的耳環與項鍊都謹慎地佩戴得宜,搭配白皙肌膚與鮮豔唇色,一整天跟牛奶麵粉巧克力攪和,與你從來不碰的鍋碗瓢盆搏鬥,只為了烤出一個漆黑的、鮮嫩的、甜蜜如你心底愛意湧滾的朱古力香蕉布朗尼蛋糕,只待他下班進門,便要婀婀娜娜端上餐桌,讓蛋糕的暖甜芳香熏蒸他滿眼感動莫名的淚水。

幾個鐘頭之後,他一語不發地推開家門,隨即踱進陽台抽菸玩手機,你不得不改變原訂計畫,端著沉重的寬盤把蛋糕推到他面前,一邊巧笑倩兮地展示著他還沒得空瞥上半眼的妝容腰身指甲油。

他掠了你和你大費周章的生日蛋糕一眼,丟出一句:「我不愛吃甜。」一低頭繼續滑手機按讚按讚按讚按讚按讚。

一起那麼久,當然知道他不嗜甜,也知道自己太一廂情願,只是暗暗盼望著朱古力岩漿的甜膩馨香與蛋糕的鬆軟濕綿,能在兩人之間重新喚起一些近似肉體本身的膩滑愛慾。於是明白了:時間,是愛人們的極限。誰能闖越那道冰涼如利刃的邊界?誰能戰勝這古老無情的運作法則?但人們永遠是失敗者,永遠是有限肉身、漸老容顏,而他眼中的你,也不過是一盒食之無味、棄之卻未必可惜的過期布丁。

關係會過期、耐心會過期、寬容會過期、青春會過期,過期之物往往變質腐壞,勉強吞嚥必會導致反胃作嘔消化不良──往後,不管身在何地、何月或何日,每當想起那個後來在冰箱裡放到走味乾癟的布朗尼蛋糕,這瞬間,世界彷彿不過是陌生人家的冰箱裡,一只尚未被撬醒的鳳梨罐頭。

●過期節的由來

你把過期節定為七月十三日,因為那是你第一個戀人的生日加一天──這也使得每個人的過期節都在不同日子發生:有的是聖誕節後一天,有的是分手的前一晚,有的是步入禮堂之後、周年紀念日之前的某個星期三早晨──本來各人就只顧得上各自的期限。過期節沒有指定月分、日期或天氣,唯一的成立條件,就只在你眼睜睜看著幸福之神收攏祂的翅膀、轉身棄守的那一刻。

●過期節可以這樣過

找一件能象徵對方喜好、性格、身分或任何讓你想起他的特定物件,然後以不傷害身體的方式接納它(建議最好選食物,實踐起來最簡易安全)。比方說:若他最愛吃的水果是蘋果,便可特意挑一顆已初初飄起酸味的大蘋果,仔細而緩慢地,嚼皮吮汁地將整顆蘋果啃完,即使惡心也絕不退縮,因為你知道,隨著每一次吞嚥,那直衝鼻眼的腐敗與酸辛,都會幫助你更堅定地重新提醒自己──過期者,無罪。


http://m.udn.com/xhtml/HistoryArt?articleid=3882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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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2014-08-19 09:45:43
Monologuist 2014-07-15 20:3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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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燃燼的鎢絲!

版主回應
:D 2014-08-17 14:4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