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22 22:00:00Brsuny

法蘭西組曲:《亂世有情天》(Suite Française)


 

        晨起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麼?

 

        對二戰時期獨守空閨的法國少婦Lucille而言,晨起就意味著又是得忙著應付婆婆的一天,遂一大清早溜下了床,悄悄拿鑰匙開了上鎖的鋼琴,唯有沈浸在琴聲裡,她才能忘卻周遭的一切煩憂與喧擾。相傳男人總抱怨在婆媳間做夾心餅乾,當丈夫上沙場,同住一屋簷下的兩個女人又該如何?婆婆現身督促Lucille趕快整裝隨她一起去向佃戶收租,她總愛給佃戶們來個出其不意,在毫無防備之下撞見他們真實的生活樣貌。「妳看,他們沒錢繳租金,卻有錢給女兒買絲襪!」Lucille下車關門,車門發出清脆的一響,婆婆不禁皺起了眉。

 

        收了佃租、在瑪德琳家買了馬鈴薯,回程途中見沿途迆邐著大批巴黎來的難民,緊接著猝不及防的田野空襲,幾可媲美卡萊葛倫在《北西北》中的玉米田遭飛機追殺的經典畫面。《浮華一世情》名導Saul Dibb證明了他不僅能導細膩考究的文戲,也能拍出氣勢磅礡的戰爭場面。德軍壓境,天空中如雪片般飄落著傳單。城市落入德軍的統治,連時鐘都被調成德國的時間,居民被迫接待德軍入住。

 

        「我們不看他,也不跟他說話。」婆婆耳提面命,婆媳倆在飯廳裡忐忑地等待著分配入住的德軍上門,來人卻一派溫文儒雅彬彬有禮,身後跟隨的狗仍引來婆婆一陣叨念。晚餐時間,婆媳看著天花板搖曳的吊燈,中尉下來要了書房與鋼琴的鑰匙。「八成是要彈德國國歌。」然而Bruno中尉彈的不是國歌,而是一闋陌生卻優美的曲調。鏡前梳妝的Lucille不禁停下梳髮,凝神諦聽。

 

途中見士兵們在民宅的中庭裡梳洗,他們赤裸上身,紅通通的肌膚被暑氣包裹,大汗淋漓。法軍的母親憎惡他們,已許久不知男人為何物的年輕女孩卻好奇地打量他們,甚至搭訕調情起來。Lucille奉婆婆之命上街採買,雙手提著沈甸甸的重物,途中巧遇的Bruno問可否幫她提?Lucille謹遵婆婆的教誨,逕自離去不加理睬,「至少可說句『不了,謝謝。』吧?」Bruno在她身後無奈苦笑道。

 

家中已囤積了不少糧食,Lucille遂分送瑪德琳。瑪德琳原以為她和瘸腿丈夫貝諾破舊的拉比農莊可以豁免接待軍官之煩,未料成了市長與少校祕密交易下的犧牲品。入住拉比農莊的波內中尉趾高氣昂,一臉倨傲的神態,十分善於利用權勢給夫妻倆找麻煩,好像她們的生活還不夠悲慘似的。而Lucille家的這位軍官呢?總是夜裡同一闋神秘、美麗而哀愁,憂傷又歡快的曲調,Lucille墊起了腳,從門縫窺見他彈琴的背影。自丈夫賈斯東離家以來,婆婆嚴禁家中有音樂。Bruno的存在,卻逐漸成為Lucille的慰藉。

 

綠草如茵,清風徐來,紫色小花隨風搖曳。穿著碎花洋裝、戴著圓邊草帽的Lucille聽從瑪德琳的建議,在花園裡試著寫信給丈夫賈斯東。重點不在於他能否收到,而是總有個傾訴的對象。然而對於一個經由媒妁之言認識、離家已久、生死未卜的男人究竟要說些什麼呢?Lucille總是草草寒暄幾句就無以為繼,揉擰了紙團。狗兒布比突然闖進園來,打亂了她的思緒。Bruno隨之而來,原來布比是軍團在諾曼第一個廢棄的農莊裡發現的,「至少牠是法國狗。」Bruno故意幽她一默,Lucille強忍著嘴角的笑意。Bruno獲得Lucille許可後在她身邊坐下,兩人聊起她婆婆的房子和她的鋼琴,她的丈夫和他的妻子。Bruno憑直覺就知道鋼琴是Lucille的,Lucille終於禁不住好奇心,問起他每天演奏的那首究竟是什麼曲子呢?為何連學音樂的她也前所未聞?她很驚訝得知那竟是Bruno自己的創作,戰前他原本是個作曲家,而今,他從軍的年份已和他結婚的年份等同,他家鄉的妻子早已不再想念他…。

 

        「每一扇緊閉的百葉窗後面,都藏了一雙老太太的眼睛。」簾後的一陣騷動驚動了Lucille,她急忙起身奔回宅裡,卻不見人影。窗外,Bruno兀自和布比嬉戲,他書房的門開著…。Lucille情不自禁走進去想看看他的樂譜,布比卻在此時奔進書房,Bruno對於Lucille不告而進他書房頗為不悅,質問她是否趁機讀了他工作的文件?桌上一大疊都是不堪入目的醜聞、八卦、告密、揭弊、互揭瘡疤的信件,而Bruno的工作之一就是審閱這些文件。

 

屋裡所有的動靜都逃不過婆婆的耳目,花園的那一幕早被婆婆看在眼中。晚飯餐桌上,婆婆厲聲斥責Lucille是為了錢才嫁給賈斯東。Lucille的丈夫已淪為戰俘,她怎麼還可以呼吸、走動、與敵人談笑?聲音之大連樓上的Bruno都清晰可辨。滿腹委屈的Lucille走回房內,Bruno在樓梯間悄悄塞給她一個包裹,歉然道:「我想這是妳來我房間的真正原因,我錯怪妳了。」Lucille回到閨房拆開一看,發現正是她在找尋的樂譜,她那屬於鋼琴家的手指興奮顫抖著。翌日,Bruno刻意在Lucille面前把鑰匙放在他懸掛在門口的大衣口袋,Lucille一等婆婆出門就迫不及待打開鋼琴彈奏起Bruno的樂譜。窗外Bruno聽見Lucille如何以女性的細膩敏銳詮釋自己的作品…。

 

波內意圖染指瑪德琳,貝諾前來Lucille家尋求奧援,希望Bruno能夠規勸同袍的行止。貝諾離去後,Bruno再也無法忍受像Lucille這樣美麗堅毅、才貌雙全、雅好音樂的女子會憎恨他,「我並不恨你。」「那請我喝杯飲料吧!」兩人一邊啜飲著馮第釀葡萄酒。他的兄弟全和他一樣從戎,有的已戰死沙場,有的遠在非洲。「人不該這樣被犧牲。」Lucille嘆道:「您相信戰爭嗎?」「毋寧說我相信團體精神,個人行動不具意義。」「那為何我總是看到您獨自一人?」「妳何時看到我?」Bruno發覺Lucille居然有在暗中注意他,十分驚喜,遂起身在唱盤放了醇美香頌Parlez-moi d’Amour邀她共舞。兩分鐘也好,把兵馬倥傯與國仇家恨都拋諸一邊吧。相傳颶風的中心是平靜的,蝴蝶連翅膀都不會起皺。在這節奏放慢的時刻,有知音陪伴、芬芳的葡萄酒、美妙的樂曲,這是幸福…。婆婆回來了!兩人匆忙逃至庭院的暗處,Bruno自我解嘲道:「我還以為這裡人見人怕的應該是我,沒想到我們都要怕她。」

 

        Lucille偶然間發現原來賈斯東早已在外拈花惹草還有私生女,震驚、失望又心碎。且將流言蜚語都燒盡吧,且奏一曲Bruno’s Theme撫慰佳人芳心。Lucille想起自己和賈斯東結婚前只見過兩次面,她多麼一直努力說服自己兩人是相愛的,未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被人欺的謊言,不禁泫然欲泣。「我還不如那時就死了。」Bruno輕輕將手放在她的肩上,兩人的手指碰觸了,「這是不可能的。」Lucille壓抑著,斷然離開了。

 

        貝韓太太前來請Lucille幫忙取回莊園裡的物品。Bruno帶Lucille去德軍駐紮的貝韓莊園,映入眼簾的卻是杯盤狼藉的荒淫派對,屋內物品凌亂殘破不堪。「這就叫做受德軍保護嗎?」Lucille憤而走出屋外,Bruno急忙追了出去。「這裡發生的事不可原諒,但我和那些人一點共通點都沒有!…這裡唯一和我有共通點的人,是妳!」遂在綠蔭下一把抓住Lucille吻了她,陽光從枝葉間糝下來…。

 

        Lucille拿了所有她可以帶得動的物品,用手推車推回村裡,迎來的是街頭巷議與指指點點,有人認為她是德國人的同夥,也有人認為她很勇敢。「做得好!至少妳有勇氣和這些人渣對抗。」貝韓太太誇她。

 

        回到家裡,愛苗與情愫再也無法扼抑,Lucille主動與Bruno激情擁吻,兩人一路從玄關狂吻到廚房,正兩情繾綣間,卻又聽到婆婆回來的開門聲。「她週四會去看她姐姐,到時房裡就只剩你我。」Lucille在Bruno耳畔溫柔低語,Bruno原本已經整裝要裝作若無其事地上樓,見婆婆沒注意,又奔回去吻了Lucille一回。

 

        她們相伴了三個月。且讓其他人互相憎恨、互相殺戮吧,只要別來打擾她們就好。



又是婆婆出門的一日,Lucille換了一身亮麗的紅衣裳,早早就準備了浪漫燭光晚餐等著Bruno,還放了De Temps En Temps。沒想到來人不是Bruno而是瑪德琳,哭訴貝諾為了保護她槍殺了波內,現在逃亡中,請求Lucille幫忙…,卻從燭光間識破了Lucille和Bruno的私情,氣憤又諷刺地說:「妳的軍官今天不會來了,因為他在帶隊追捕我丈夫。」Lucille突然覺得自己好自私、好愚蠢,她的鄰居、朋友在被追捕、被迫害,她卻還沈浸在自己的浪漫幻想中和敵人玩著家家酒,遂徒手捻熄了燭火,用灼痛讓自己醒來。

 

        Lucille在森林的狩獵小屋裡找到了貝諾,將他藏匿在家中。Bruno確實奉命緝拿貝諾歸案,挨家挨戶搜索,仍不見下落,遂銜命處決了連坐的市長。貝諾不怕死,只想死得有意義,Lucille自告奮勇要載他去巴黎投靠反抗軍,但要去巴黎必須要有通行證,Lucille只得再度找Bruno幫忙。「妳聽說市長的事了吧?妳現在會恨我了吧!如果我是妳,也會恨我自己。」Lucille撒了個謊:「我們房客的女兒生病需要去拿藥,所以我需要去巴黎的通行證。」Bruno懷疑地看著她:「那個房客與妳們同住嗎?」「沒有。」「真可惜…,我的勤務兵在妳家裡聞出不同男人的煙味,他認為妳藏匿某人。妳應該知道,只要有蛛絲馬跡,我的職責就是採取行動。」「那你認為呢?」「我告訴他那是我的,是我妻子送我的禮物。」原來,他早已了然於心,卻仍然交代勤務兵發給了她通行證。原來,他為了她,背叛了自己的國家與職責。Lucille心中混雜著感動、愛戀、離愁、與無奈…,千迴百轉百感交集的複雜心緒,口中卻只說得出「謝謝。」Bruno站起來走近她,俯身向她低語:「希望有一天,我能以非軍人的身分回來,以妳認不出的模樣出現…。」明明是祈願戰後和平美好的重逢願景,卻像是在說來世了。正是「見說他生,又恐他生誤。縱使茲盟終不負,那時能憶今生否?」

Lucile Angellier: Be careful... with your life.

Lieutenant Bruno von Falk: Is it precious to you?

Lucile Angellier: Yes. It is precious to me.

 

        Bruno收到了軍團調動的命令,在鋼琴上留下了他譜曲的〈法蘭西組曲〉給Lucille。Lucille帶了賈斯東的槍、把貝諾藏在後車廂裡,驅車前往巴黎。過分盡責的勤務兵發覺他在Lucille家中聞到的菸味和Bruno不同,擅自在通行證中加註請檢查哨搜車的指令,還得意洋洋向Bruno邀功。Bruno心急如焚,連忙騁鐵馬奔赴檢查哨,抵達時卻只見哨兵已躺在血泊中,貝諾負傷倒地呻吟,而Lucille舉槍對著Bruno,手不住顫抖…。她不知Bruno所為何來?是奉命來緝捕她的嗎?來幫她的嗎?應該相信這個敵人嗎?應該相信愛情嗎?Bruno緩緩向她走近,只淡淡在她耳邊說了聲:「幫我。」遂什麼都明白了,兩人合力將貝諾抬進後座,Lucille走回駕駛座時和Bruno擦身而過,兩人短暫相擁,卻沒有再說一句話。Lucille發動車子了,窗外Bruno的身影漸行漸遠,Lucille眼眶中的淚水再也不聽使喚流了下來…。

 

        Lucille和貝諾寄居郊區的農莊,一週後到了巴黎。四年後,法國戰勝。Lucille聽說Bruno死了,或者他只是消失,和她一樣?他們幾乎未曾說過對彼此的真實感受,甚至從來沒提「愛」字,但那首曲子,總是一再將她帶回他身邊…。

旅人 2016-03-16 20:52:02

問好
晚安安

旅人 2016-03-07 21:10:24

晚安安

旅人 2016-02-25 14:06:02

婆媳相處
是大學問

問好
午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