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人石化了將會如何?是所有夢想與煩憂的終結?是萬事不關心的了然與漠然?抑或是心有所憾的惆悵與不甘?
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一個子夜,還是小女孩的我在夢境中化為石頭。嚇醒之後仍驚魂未定、真假莫辯,惶惶然地嚷著:「我要變成石頭了!」還真伴隨著四肢逐漸麻痺的幻覺,引來父母一陣虛驚,折騰了一晚。清醒之後才想起這噩夢應是脫胎自白日所看的電視劇情節:潛入神秘洞穴的探險者只要一回頭,就會成為石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誠然歟?據說凡是見到梅杜沙眼眸的人都將化為石頭。哈利波特和波西傑可森的冒險歷程中也都有石化的魔法。在古老的傳奇中,有人的心被掏空,有人用自己的心去換一顆沈澱澱的石心,有人把心事付諸流水,在琵卓河裡石化老去,免於心碎。石化,究竟是一種詛咒,抑或是一種解脫?
在學習成長歷程中,曾遠赴山林溪澗拾掇各色形質的石頭,一邊記誦著安山岩、玄武岩、花岡岩…等等的分類。後來才知道,石頭除了硬梆梆的學術分類以外,還有五彩繽紛的各色好名字,像是:魚腦凍、雞血、艾葉綠、鍊蜜丹棗、桃花水、硯水凍、鵓鴿眼、桃暈、洗苔水、晚霞紅…。年歲漸長,愈益深居簡出的一度空間生物轉而至古典文學的迴廊拾石:「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遠上寒山石徑斜」、「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生」、「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天梯石棧相鉤連」、「平明尋白羽,沒在石稜中」、「銀河倒掛三石梁,香爐瀑布遙相望」…。其中最令人驚喜的莫過於李商隱的〈亂石〉:「虎踞龍蹲縱復橫,星光漸減雨痕濕。不須併礙東西路,哭殺廚頭阮步兵。」一向擅長描寫蝶、鶯、瑟、蟬、燭…等纖細柔美事物的義山,夜行偶然間見亂石縱橫,有感而發,寫成這首簡短精緻、抑揚頓挫、豐盛飽滿、意味深長、引人悠悠懷想的絕句。首句的豪邁、次句的細膩、後兩句的窮途之慟、抑塞之憤又引領我們進入歷史的縱深,發思古之幽情,真是絕妙。無怪乎他會成為我最心愛的詩人啊!
曾有一位追求未果的男子寫了一封傷心的情書形容我是「美麗的石頭」,初收到時又好氣又好笑,本來感情與緣分就不能勉強,「美麗」雖好,但為何非要是「石頭」不可?難道不能是星星、珊瑚、寶玉之類?這些年過去了,我似乎尚未能覓得自己的姻緣。有人揶揄我老愛挑三揀四,總以為往後的路上還會有更大更美的石頭,因而看不起眼前腳下硜硜然的小石子,其實也許往前盡是荒漠、再無石頭可拾掇也未可知。我卻始終知道:我是寧缺勿濫、不輕易動感情,但一動感情就會很深情也很專情的人。一旦真愛上了,必然真誠深摯、歷久彌新、堅若磐石!
http://web.ncyu.edu.tw/~woodman/0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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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想起蛇髮美人的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