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14 22:10:58Brsuny

一無所有(The Dispossessed)



(2009.2.14.)

◎ 時間是曲向自己的一個圓

「一旦你出發,你就一定會到達你要去的地方,然後你一定會回來。」

~Ursula K. Le Guin《一無所有》(The Dispossessed)

該如何使一本小說的結局不要「盛極而衰」呢?

故事往往是「盛極而衰」的。像唐諾在《巫言》書末附錄中提到的:愛麗絲的夢總是要醒的,溫柔而笨拙的白棋士註定不能越界。《戰爭與和平》中的娜塔夏最終成了個溫和、眼睛追著小孩跑、身材有些發福的少婦;本來就很胖大的皮耶更是胖大得成了個昏昏欲睡的俄國佬,往事如夢蒸發想不起來了…。若要打破這種「時間的必然」,那是不是應該而且可能把線性的時間給打斷或完全捨棄掉?

讀《一無所有》時,腦中不禁一而再再而三浮現我所深愛而美麗的兩部電影:《英倫情人》(The English Patient)與《極地戀人》(The Lovers of the Arctic Circle)。同以「世事難料、愛情磨人、人生的失落與追尋」為主軸,這兩部電影的開頭也就是結局,自成一個圓,故事得以循環往復地持續下去。《一無所有》不論在敘事手法或旨趣上也都服膺著「時間是曲向自己的一個圓」這樣的理念,似亦和書中男主角薛維克的「共時理論」冥合呼應。烏拉斯與安納瑞斯、現在與過去錯落交織,而一如歐多的墓誌銘所揭示的:「真正的旅程是回到原來的地方。」否則就不成其為「旅程」,而成了一去不回的遷徙或移民了呀!


◎ 《一無所有》作為一部愛情小說

「愛情」在反烏托邦小說中往往占有重要的分量。男女主角透過「愛情」而有了省思自我的契機、反叛威權體制的勇氣。像《一九八四》中的溫斯頓與茱麗亞,《我們》中的D-503與I-330。--雖然友人G說:D-503與I-330間是否有「真愛」是令人懷疑的。I-330對D-503比較像是工於心計的色誘。D-503對I-330呢,與其說是愛嘛,不如說是耽溺式的迷戀情慾,所以最後才會連她都不認得。--不過話說回來,誰又能定義清楚所謂「愛」是怎麼一回事?若說愛情是一種命名,那迷戀是連命名都還來不及發生的時刻。Ray Bradbury《華氏451度》是十分令人驚喜的例外:專司焚書的消防員孟泰格與Clarisse(啊,那個知曉蒲公英寓意的鄰家女孩,註1)間的情誼並不能被歸類為「愛情」,純粹是廣漠人世間難得美好的情緣而已:

「為什麼,我覺得認識妳好多年了?」
「因為我喜歡你,而且我對你無所求。也因為我們彼此瞭解。」

迢遞而荒涼、信奉無政府及共產主義的星球安納瑞斯上沒有婚姻制度。他們也似乎沒有「愛情」或「情人」這樣的詞彙,愛侶間頂多以夥伴或兄弟姊妹相稱。男女主角薛維克和塔克薇間從頭到尾好像也沒有相互說過一句「我愛你」,然而他們之間深摯的情誼卻遠比坊間許多羅曼史小說更令人動容。

感情總要在對的時機遇見對的人,而光是一個人是無法訂立契約的。四年前離開北區學會的前一晚,薛維克暢談著時間在空間裡的再現、數字和諧曲、痛苦的誤解…,斯時塔可薇已明瞭自己遇見了命中註定的人,知道薛維克和自己是同類,也知道自己的決定不會錯。薛維克卻全然無所覺,他連塔克薇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根本不記得她。

四年後於亞博奈再相逢。他一望進她深邃柔美的眼眸,便知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竟然忘了她,卻也知道自己已經被原諒。

「我想,你應該從未體會到那種可能。」
「妳指的是哪一種可能?」
「命中註定的人!…你離開北區學會的前一晚我就體會到了。」…
「那麼,妳在我身上看到的,和這四天以來我在妳身上看到的一樣嗎?」
「我不知道,我說不上來。我以前是帶著慾望的眼光注意你,但這不同。我不知道你現在看清了什麼,我也不是真的很清楚自己看到什麼。只有在你說話的時候,我才可以把你看得更透徹。但是現在的你可能已經跟我原本以為的你不同了,但那畢竟不是你的錯。我知道,我在你身上看到的東西是我需要的,不只是想要而已。」
「妳在亞博奈兩年了,沒有…。」
「沒有什麼?如果我得到我不需要的,就永遠得不到需要的。全是我自己一廂情願,你甚至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光是一個人是無法訂立契約的。」
「你是怕如果來找我,我可能不願意跟妳訂契約?」
「不是怕,我知道你是個…無法強迫的人。好吧,我是怕你,不是怕犯錯。我知道這個決定不會錯。但你知道,你很獨特,跟大多數人都不一樣。我怕你是因為知道我們是同類!」…
「那麼,這是妳需要的嗎?」
「是的,要契約,要這個機會。」
「從現在,到永遠?」
「從現在到永遠。」

夥伴們隨時可能會因為勞力分配的需要被迫分離。突來的乾旱,勞力分配的緊急徵召,塔可薇被調派到東北區的海藻食品實驗發展室,薛維克卻被派至西南塵暴區的大峽谷,練就一身風吹日曬到透骨的樣貌。這一別,又是四年。雖說十八年的夥伴關係也許也只是剛開始而已,但人生苦短呀,又有幾個四年?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朝賸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經歷了這麼多的顛沛與流離之後,薛維克仍是當初的薛維克嗎?塔可薇仍是當初的塔可薇嗎?他們依然同意彼此的契約嗎?人間別久不成悲,就算越過了恐懼之河、度過了恐懼之山,見到了你,我心中是否已然沒有所謂的狂喜?

「我們走過遙遠的路途來到這裡相聚,我們一直都是這樣走過來的。走過遙遠的路途、走過長遠的歲月、走過偶然的深淵。因為他來自遠方,所以沒有什麼可以拆散我們。沒有任何事、任何路途、任何歲月之間的距離會大於我們之間原本早已存在的距離。我們的性別、存在、心靈之間的差距。我們用一個眼神、一個撫摸、一句話在鴻溝之間搭起橋,世上最簡單的事情。看他現在在多遙遠的地方,在夢中;看他離我多遠,他一向如此。但現在他回到我身邊,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Sorry for not get back to you in time.

回顧過去的四年,薛維克看到的並不是一段荒蕪的歲月,而是他和塔克薇用生命建造的建築物的一部分。「順應時間,而非反抗時間,意義就在於沒有虛擲光陰,就算痛苦也值得。」

塔可薇並非特別漂亮的女子,因為她的夥伴薛維克並沒有那樣描述她。她甚至並不特別寬厚,個性愛恨分明,講話有些刻薄。但我們依然可以從薛維克無所不在的回憶中描繪出堅毅、極其敏銳、聰明而善解人意的塔可薇。「每次他看到動物、鳥兒飛翔、秋樹的美麗,憂傷就會襲上心頭,而歡樂戞然停止。在這種時刻,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塔克薇。並非是想到她不在身邊,反而是不想她時,就會感覺她還在身邊。烏拉斯那些動植物的美麗與奇異就好像塔克薇送來的消息。」她早在薛維克自己承認甚至意識到以前,便從他的一個微笑洞悉他其實想去烏拉斯;當薛維克在安納瑞斯被指為叛徒、飽受打壓時,她貼心安慰他「如有必要,我們到山裡獨居,建立一個新社區。如果社會已經沈淪到只會玩弄權術,我們就脫離社會生活,到安納瑞斯以外的地方再建立一個安納瑞斯,一個嶄新的開始。」;當他為了「冒險,或是不能再回來」猶疑時,她更用無比堅定的信念鼓勵他:「一旦你出發,你就一定會到達你要去的地方,然後你一定會回來。」

於是,帶著塔克薇的愛,薛維克隻身展開前往烏拉斯的探險。真正的旅程是回到原來的地方,而時間是曲向自己的一個圓。


註1:

不少人向Ray Bradbury抗議Clarisse的失蹤。名導楚浮也在《華氏451度》電影版中救了Clarisse,安排她和流浪森林中的「書者」們在一起,背誦他們書的連禱。舞台劇中,Clarisse最後出來歡迎孟泰格,給一個本質上相當嚴峻的故事,作了個略帶歡喜的結局。我卻喜歡小說的原貌,留給讀者更多的想像空間與餘韻。

andy 2010-10-01 00:30:03

這世間真有這般的情感嗎?
還是人真的要一無所有了以後,才能正視、不帶條件的成全心裡最純粹的感情?

鴻魚 2009-03-15 13:38:47

又填了一闋落花〈可不是土豆嘿〉
這闋詞我有貼在論壇上
唯一感覺較不滿意的是〈雲〉字,重覆
就是一闋詞裡有兩個雲字
雖然長調可允許重出,但,還是想改!
暫且先不改了,不想太龜毛〈吹毛求疵〉!


【水龍吟】與君別於落梅時節

雲收暮色長亭野,湄岸漣波蒲柳。
霜花凝咽,謝飛月色,頻眸回首。
休怪無情,穠華瞬霎,痴心堪受。
不入東君懷,影身埋雪,芳魂共,枝相守。

時別春寒時候。餞離愁,斟杯勸酒。
醉遲風急,錯繆偶語,暱言莫負。
宿墨難書,夢雲流轉,燭光傾瘦。
際涯天一路,鮫綃淚揉,斷根絲藕。


鴻魚尺素.依【欽定詞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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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霜 2009-02-28 22:44:45

Brsuny,
聚風華的伴手禮妳有買過嗎?
http://034266599-1.travel-web.com.tw/
推薦你買“豬肉紙”,好香好好吃。一包250元。
情人節的時候我們去用餐順便買了肉紙和肉條。我比價過了,不會比市價貴。因為過年家裡零食很多,我剛剛才開封來喫,意外的好香好好吃。
我家狗兒圓圓,聞到香味反應可大勒(平時她很挑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