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20 12:16:59Brsuny

和《歷史學家》有關的絮語──書信、口述歷史、人生及其他

The Aria of《The Historian》

(原作:2006.10.21)

Dedicated to ayunham,

Had it not been for her generosity. I wouldn’t have written this article.

下面這些絮語我本來無意形諸文字,但近來煩亂疲累的心緒迫使我從現實中暫時逃開,轉而關注來自東歐的陰闃鬼影和纏緜情愛,究竟會交織出怎樣的風情?說來奇怪,歐亞歷史中吸血鬼蹤跡的追尋與失落,究竟與我這個困守孤島的人何干?Elizabeth
Kostova筆下那浩瀚厚實的山水素描、異國美食、乃至古老神祕的建築、典籍與歌謠,我連作夢都沒有足夠的想像力夢見他們,但此刻我卻對那個我不曾去過的迢遞時空感到莫名的「離愁」。

離愁,或許緣於我對信札、口述歷史和神祕事物氛圍的迷戀,而《歷史學家》(The Historian)巧妙地將這三者的魅惑冶於一爐,透過「早熟而又閉塞的青春」靈魂(Candy啊,容我借用妳名作的篇名來借代書中的Narrator),在筆下綻作一片絕豔。這三者,在這「耐心比雞的牙齒還稀少」的年代,確乎益發像是奢侈的幸福,試問:你上一次接到一封「真正的信」是什麼時候呢?

我指的當然不是那些以FW字樣開頭、大量惱人得令你急切渴望寄件人將你自他的通訊錄中刪去、或是複沓制式純以滑鼠右鍵製作的生活文本,而是筆鋒蘸滿真情,”Only for you”的信。現在連這樣的e-mail都很罕見,更遑論一封「用手寫的信」?

雖然也日漸仰賴e-mail的快速與便捷─不再需要費心揀擇信箋與郵票、也不再有怪罪洪喬的可能與藉口,但依然覺得「手寫的信」有著e-mail永遠無法取代的熱度與質感。《英倫情人》的男主角問女主角”What do you love? ”,她不假思索地便答道:”Your Handwiting”。

噫!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所以,像「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玉璫緘札何由達,萬里雲羅一雁飛」、「雙璫丁丁聯尺素,內記湘川相識處」、「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這些古老而美麗的詩行,是否終將漸漸淡入現代人的時光和記憶?

所以,今年中秋ayunham寄贈《The Historian》作為我的生日賀禮,令我如獲至寶般驚喜。她以一慣工整如篆刻的筆觸寫道:「自你返鄉服務後,音訊間斷至今……(這本小說)在這由地獄鬼門走向天上鵲橋的日子裡,或許還是本應景的讀物……庶務繁雜,匆匆塗過數筆,只是希望寄託一段想念、表達一份祝福而已。」

所以,《歷史學家》中那個大夥兒都還有耐心閑情寫信的時空,才如此令我憧憬。在書裡我們看見各式信札:父母寫給女兒,老師寫給學生,身陷困境的人寫給不知名的友人……。最扣人心弦的,當然還是第四十九章裡,那封永遠無法寄出的情書,極其熱烈而沈痛地追憶保羅和海倫最初相愛的時光;以及羅熙寫給「親愛而不幸繼承人」的遺言─悚人心驚的口吻,「瓶中稿」式的詩意與絕望,殘酷而無法逃避的意識,這種濃重陰霾的宿命感,正是貫穿全書的基調。

關於「書信文學」迷人之所在,我覺得還是李黎在〈最後的情書〉一文中說得最好也最透徹:「寫信時的情境,待到收信閱讀時已不一樣了;書信體小說具有臨場感與即時性的特色,而閱讀書信這樁行為本身又具有時間的延後性,這兩者的並存與扞格造成一種藝術上的弔詭。」至於「口述歷史」的意義與價值,則可以管理學大師Peter F. Drucker在《旁觀者》〈伯爵與女伶〉中的一句話一言以蔽之:「他告訴我的,不只是他個人的故事,更是一個失落的時代,一個斷了線的夢……。」多年以前,我曾為了學校歷史課的報告訪談過住家的管理員,聽他娓娓道來對日抗戰時期人性的殘酷面與光明面,可惜這位慈祥的老先生後來就調離了。

人生自是聚散無常。透過閱讀和傾聽,讓我們有機會親炙、窺見另一個生命的軌跡,試著去了解和分享一段我們來不及也無從參與的歲月。其實人生不就是如此,我們與各路人馬或擦肩而過或朝夕周旋,一同走過人生及歷史,混合著喜悅與哀愁,交契與衝突,不論你喜愛他們也好,憎惡他們也罷,在相識相逢的當下,他們就已成為我們生命記憶的一部分。

雖然在形式和內容上都是對Bram Stoker《Dracula》的致敬與禮讚,《The
Historian》反而更令我聯想起Umberto Eco的《傅科擺》(Foucault’s
Pendulum)──書中盡是些「如海緜般浸在知識裡」、「散發性感學術光輝」的飽學之士;男女主角照例是在圖書館中因為「同時尋找一本很稀少又很重要的書」而相識(E.A.
Poe〈莫爾格街兇殺案〉中的偵探Dupin和敘述者「我」亦然)。現代人還會因為找書而邂逅嗎?更遑論掀啟一闋戀曲?

《The Historian》和《Foucault’s Pendulum》一樣帶給我們魔幻時空的魅惑。華美詭祕的文句,刺激讀者的視覺,空氣中震盪著無限神祕的因子,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作者的目的似不僅在於說故事,他們用撩撥人心的謎句,堆砌繁瑣冷僻的知識,為的是建構、留守一種美好的氛圍─在那兒,有博學深思美麗堅毅的佳人、風度翩翩雍容優雅的貴族、奢華詭麗的建築、幽玄靈妙的儀式、謎樣的話語和手札、如夢的片斷─您說,這不是頗令人嚮往憧憬嗎?

然而,即使在這樣的氛圍中,《歷史學家》並不走傳統吸血鬼小說「邪不勝正」、「吸血鬼被消滅後,男女主角從此過著幸福快樂日子」的路線。書中的角色大抵都「不得善終」:有的客死異鄉,有的煢煢獨立,有的終其一生走不出恐懼的幽谷。他們,像許多令我惆悵的人物一樣(如卡爾維諾「樹上的男爵」、電影「海上鋼琴師」、Conan Doyle《Valley of Fear》的主人翁),雖然擁有奇遇、浪漫與冒險,過了精采熱烈豐富多姿的一生,卻終究不能「死而無憾」。所以人生究竟該怎麼活?該勇敢追求真相抑或忍辱偷生?在《歷史學家》試讀活動首獎作品〈一段愛與大蒜的傳奇〉中,也提出了類似的叩問。全身保真貴己,是否就一定比鍥而不捨追根究柢卑劣?或者那不過是人生的另一種選擇?

或許,與其追索歷史又惶惑於未來,倒不如活在當下。恰如晏殊所言:「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而若能知道並掌握自己何時該堅持,何時該放下,人生大抵也就可以無憾了吧。只是說來簡單,做來又談何容易,這些人生謎一般的難題與幸福,我們恐怕永遠也無法參透啊!

相關網站:http://historian.chinatimes.com


隨緣散記 2007-02-01 19:04:30

為你找了一位也看歷史學家和喜愛看電影的朋友
網址正是她的

妳看電影
和我相似
但我不是那樣投入
總是隨意看看

妳來我才來
不然我總是
冷淡等著
有人來說話

版主回應
謝謝你的回訪,
歡迎有空常來逛!
2007-02-06 08:54:30
白銀 2006-12-05 01:16:34

我必須很慚愧的說.....我...我....還沒看完~(羞)
詳情請參閱『我沒忘記你~親愛的』
所以你的這篇文章我還未細看....因為我要留到我讀完歷史學家的那一刻在跟你好好連結感想~(^^)

朝雲 2006-11-27 07:05:02

與其追索歷史又惶惑於未來,倒不如活在當下。
說得好啊
實在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