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墮落

白晝扭轉了黑夜
反覆來回
永遠都是明天
又似乎只是碎片

希望的碎片


◎

一個越來越美的夜晚。

一處接近於車水馬龍，進而彎彎曲曲像是那樹葉網狀的葉脈一樣的巷子，這巷子走到盡頭是個死巷，有一棟看似平凡的透天厝，四層樓的。

一名男子在遠處的路口停好車子之後，便沿著這條死巷子緩緩而行，嘴裡還叼了根菸，大把大把的霧氣，就從他的嘴角以及鼻孔裡不斷的湧出。

他的雙手左右各一個，放在褲袋裡。十二月的天氣，寒流直撲而來，讓人不禁打了個冷顫。可是這名男子身上雖披著厚厚的皮外套，身子卻是燥熱的不得了，神情有些亢奮。

「今晚，一切就要結束了吧。」他想。

不知怎地，他忽然覺得這路程似乎走的非常緩慢，巷子裡除了間隔幾處的燈光以及那吹來仍有些幾分刺骨的寒風之外，一片靜謐。而這片靜謐更是因為那馬路上不時呼嘯而去，以及那巷子裡時而傳來的狗吠的聲音所襯托出的。

唔…他看見了，那棟熟悉的建物─一棟四樓的透天厝。

因為墮落，就在這棟不高卻也不低的透天厝裡。

◎

小柔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個在梳妝台前的自己，心中充斥著恐懼和無助。

她不懂自己為什麼還要繼續活在這世上，似乎活在這世界上早已是種錯誤，是種無法彌補的錯誤。她不懂，為什麼與她同齡的小孩們都還有自己的夢想以及目標時，她的未來早已看不見，根本已經破碎了。她不懂，為什麼當別人的小孩都有父母疼的時候，她自己的父母卻把她給賣了。當商品一樣的標價賣了…她不懂，心中還有萬分的不懂…難道自己的一生就要在這毫無光明的環境生活下去嗎？

難道她要過著明天跟今天都一樣的日子嗎？毫無光明和希望的日子。她好希望能再回到童年，回到那個無憂無慮還充斥著無限夢想的時候。只是她也明白，她沒有權力擁有。每每白天上課完就要回到這根本不是家的地方，這充其量只是個屋子，冷冰冰的屋子…她很怕黑，所以也很討厭自己獨自一人走回這照明不足的死巷子，老是找著同樣也住在這＂屋子＂的姐妹們一起回來。

隔壁房間傳來激烈的喘息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還不時會發出那無力的呻吟…忽然，恐懼悄悄的從她的背上升起，她環抱住自己的手臂，屏住了呼吸…

眼匡不禁泛紅，淚水，就充斥在這房間裡的墮落。

「小柔阿…」
「什麼事情，雄哥…」她低頭看著雄哥的黑皮鞋，烏亮烏亮的，不敢抬起頭看他那高於自己整整兩個頭的身高。
「等等該穿的穿好阿，」雄哥吐了口菸，抬起小柔的下巴，注視著她。
「有客人嗎…」小柔頭斜了一邊，不敢正視著雄哥，只感覺被弄得好疼，但她不敢吭一聲。他怕雄哥要是心情又不好了，隨時來的就是一巴掌…
「以前都是半套的，今晚妳就好好準備，做全套吧。」
「阿…全套…」小柔皺著眉頭，沒來由的，心裡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
「好好準備吧。」

腦子裡，頓時充斥著的，盡是那高大的雄哥冷笑的聲音…

◎

男人沿著前方繼續走去，四周的景物依舊沒有多大的變化，他抬頭望著兩排的老舊公寓以及平房，大多半皆已熄燈了。

終於，他走到了那棟透天厝。他又抬頭，盡是鵝黃微弱的燈光透著窗。
這裡似乎每晚都應該是如此。

他站在那門口前，外面看不見裡頭，漆黑遮掩了他的身軀，不仔細看，還以為那而沒有人在似的。他知道，門內，有著許多令人燥熱興奮的事物，而門外，除了擁抱著那感覺的到卻摸不著的寒風以及那使得景物蒙上一層慘白的燈光之外，似乎再也看不見有什麼。

他又點起了一根菸，不想這麼早進去，不知道怎地。霧氣大把大把的隨著寒風飄散在大氣裡，他試圖讓自己那似霧氣般的思緒緩緩集中，進而沉澱下來。

他朝著那寂靜無比的巷子比了比手勢，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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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急促的敲門聲，使得站在梳妝台前的小柔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小柔阿，妳是準備好了沒啊，差不多啦。」門外的那人正是雄哥。
「好…好了…」小柔起身站在門邊答道。
「好了？好了就開門啊！」
她知道雄哥不耐煩的性子，更知道雄哥一生起氣就會平白無故的送來幾巴掌…

她開門，映入眼簾的，是那早在預料之內高大的身軀。
「穿成這樣，還不賴嘛。」雄哥托起她的下巴，仔細卻沒有好意的看著她。
她把頭別過一邊，忽然有種想痛哭的衝動…
忽然，她身子抖了一下。

「穿成這樣真是誘惑人啊…」小柔穿著一襲白色薄紗，裡頭的胸罩和內褲全讓人是一目了然，而吊帶絲襪，更是容易使男人那話兒有反應。
她想掙脫，因為雄哥正搓揉著她的胸部，很難受。
突然的一推，讓她嚇了好一大跳，她整個人沒入了彈簧床上。
「客人就快到了，要讓客人滿意阿…」接著，雄哥便往門外走出去，關上了門，猥褻般的笑著。
在床上的她，側身縮著身軀，像是刺蝟那樣…

此時此刻，她一點也不相信愛情這玩意兒，只要有錢，什麼都可以買的到，包括一個花樣年華少女的第一次，也可以輕輕鬆鬆的買到，只要你價碼出的夠高。
男人嘛，都一個樣子，他們只要有錢，只要進來，像是發情的公狗一樣毫無忌憚的在這儘管發洩，接著，他們把人類的那層皮穿好，拍拍屁股走人。

男人，在她眼裡通通都一樣，包含她的父親，都是狗。發情的公狗。

但其實她明白，有一個人特別不一樣。

◎

「通通給我不准動！我是警察！」一擁而上的警方破門而入，將在一樓客廳的嫖客以及小姐們通通讓他們蹲在沙發旁，他們吭都不敢再吭一聲。
「景騰，你跟子謙先上去，接著後面四個跟著我上去，其餘的，通通留守一樓！」
「阿祥，我們先把它們通通帶回去。」
名叫阿祥的員警點點頭：「那就拜託你了！」

「通通帶回去！」

「別怕…」只見那名男人輕輕撫著小柔，天哪…這樣的年紀差距都可以當我女兒了，可是此時此刻她卻被逼迫來此工作。他真不敢相信這雇主怎麼如此的慘忍。她也不敢想像這女孩在替那些嫖客做口交還是乳交的畫面…
小柔就這麼縮在她的臂膀裡頭，好溫暖…好像有這麼一段時間，沒有人對他這樣講話了，好輕，好柔，特別的使人感到安心。
「我想離開這裡…」
「會的，妳會離開這的。」
「可是…」

門外不遠傳來不該來的聲音。
「對，通通給我下去！下去聽到沒有？」
小柔抬頭看著那男人…
「你…決定查緝他們了？」
男人笑了笑：「不能再讓妳們受害了。」
後來，他們一樣撞開了這扇門。不一樣的是，雙方看了看，比了比手勢，接著，他們繼續搜往隔壁間。
「把衣服穿好，我們等等要回去警局作筆錄。」
「嗯…」小柔點點頭：「我以後…是不是不能再看見叔叔你了。」
「妳會被社會局送去安置的。」
「可不可以…」小柔沒有再繼續講下去，四個字就這個停在半空，沒有下文。
「妳先穿好衣服跟我回警局作筆錄吧，其他的，以後再來打算。」
男人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擔心。
「嗯…」小柔拿著衣服，點點頭。

◎

歡迎收看七點晚間新聞，警方在昨日破獲了一處以四樓透天厝作為遮蔽而掛羊頭賣狗肉的應召站，業者聲稱應召的女孩個個都是未成年的小百合，個個都是處女。也使得每日有非常多的嫖客前往，由於隱密性高，以及是熟人才能進來的制度之下，使得警方不易追查，而應召的女孩們的確過於大半都還未成年，裡頭除了高中生，國中生之外，甚至還有國小生，而這唆使少女從事這類不法行業的，人稱雄哥，還叮嚀少女們要接客時非得穿上白紗吊帶絲襪並且還因應客人喜好穿上不同的服裝，如果稍有不從，便是幾個巴掌來到，警方再查獲時，忍無可忍的怒斥：「這根本是另一種的心理變態！」……

◎

「叔叔…」小柔穿著校服，拿著書包，穿好了皮鞋，正要去坐校車了。
「怎麼了？」男子悠閒的吃著早餐，望向小柔問道。
「只是想到之前…」
「之前的事情就是之前了，再說，叔叔有幫妳留下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男子喝了口牛奶：「是妳的處女。」
男子在那應召站整整潛伏了半年之久，而他為了保護小柔，特別交代雄哥這只有他能指定的，而且不能對其它客人做全套，後來，雄哥確實沒有違背當初的信諾，也讓男子放心不少。而後，大概兩三天一次，他便會前往應召站，每次去，他只點小柔，買下時間的他卻也不對小柔毛手毛腳，只是單純的聊天，一直到後來，他選擇先讓小柔知道她的身分，而小柔，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人更值得信任了。也許，他就像她的親生爸爸一樣，這樣為她著想著。
他看著小柔說：「也許妳現在會覺得愛情並不可信，可是哪天，當自己遇到了自己所喜歡的男孩子時，處女，是該給自己所愛的。」

男子後來並不打算結婚，後來也向機關辦理手續，認養了小柔。
「今天我送妳去學校吧，休息會兒，別這麼趕。」
小柔看著他，她感覺到自己的嘴角正上揚著：「好。謝謝叔叔。」


她逃離了那屋子的墮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屋子的溫暖。

◎

永遠不再是明天
當白晝平行於黑夜
希望的碎片，讓她組合起來了
她正悄悄上升著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