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21 03:18:22Sean Wang

在路上

今天去面試一家藝術拍賣公司,看到幾個教授坐在裡面,心裡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並不是他們衣服都脫光或是看起很兇惡,而是我發覺我有一陣子沒有看到這種人。所謂這種人,意味著笑著時候會抿嘴、聽到典故會眼睛一亮、就算憤怒也收著下巴的那種人。

畢竟我已經畢業了三年(天啊!)。我從來都不覺得社會教了我什麼寶貴的東西。但有件事的確是我在學校時所學不到的,就是瞭解人與人之間的巨大差異。就像那些不知道為什麼要有感動度的領隊、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主任就要笑的國中老師、與不知道為什麼就要一輩子編參考書的編輯,他們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一群人。我花了很多時間才讓自己不再悲嘆為什麼會和他們混在一起。可是當我看到了這些笑吟吟的教授,我又不禁開始疑惑。

我想起以前我曾經接了一個案子。案子的內容很無聊,可是案主對我很好。他是一個中年男子,我實在想不到我們有什麼善意的交集(而且我們不是gay guys),但反正待遇還算不錯,我就勉為其難的做下去,即使我心裡知道那個案子一點意義都沒有。在案子要結束的那一天,他照例請我吃飯。講著講著,他說起了他以前的老師,說他如何的器重他、鼓勵他出國,那個當下他的眼神閃爍著光芒,跟他平常世故的姿態極為不搭。他又談到後來他沒有繼續升學,反而選擇了投入職場。他說他的老師在死前都不諒解他的決定。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他都要哭出來了。我們留下彼此的電話,然後再也沒有聯絡。

一年之後,我到高中教書。我很懷念那段時光,因為我可以表現的比較像我,雖然畢竟還不是我。學校裡面有個老師也常常跟我亂聊。我印象比較深的是有一次,他說起蕭邦。我問他對魯賓斯坦的看法。他說:「魯賓斯坦就是把蕭邦的音樂減肥,所以線條就跑了出來。」那是我聽過最生動的譬喻。除了古典樂,他也看卡繆跟nba,而且對世界充滿憤怒。換言之,他看起來就像一個60歲版的我。

他常常提到他當年留學的事。而且當他知道我要出國時,他也很有興趣的詢問。我很清楚這些善意無關乎蕭邦與卡繆,也無關乎年紀。他只是看到他未竟的夢想,所以他希望撿拾任何可以反射它的東西,即使破爛如我。

我很欽佩他們對於安定人生的不屑(一個是高階公務員一個是老師),可是我又想跟他們說,學術也不會讓靈魂得到平靜,看看那些尸居餘氣的教授,你相信他們的人生就因此特別嗎?更何況,學習知識從來都是個人的,這代表讀書不會讓你不孤獨,但也同時意味著求知與場所沒有太大關係。

但是當我看到那些面容平靜的教授我還是會感慨,就像所有走在學術邊緣的人一樣,遺憾沒有走在路上。

除非有一天我可以發現那個超乎學術與庸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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