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16 16:46:36Sean Wang

《生命之詩》—在故事終結之後

 

在這個時代要講一個一致的藝文欣賞標準事很suck的事,因為這就落入了Arthur Dante所說的「大敘述」之中。他用了一個存在主義者常用的譬喻,舊有藝文觀如同說一個故事,每一個事物在故事敘述當中都具有某些種趨向終極目的的意義(在美學上就是黑格爾的絕對精神)。可是由於1970年以後Andy WarholDuchamp這些傢伙,許多藝術品完全無法放進這個故事敘述的架構中(可是你又不得不承認那是藝術品),所以「大敘述」就像余詳詮一樣崩潰了。Arthur Dante宣稱的「藝術的終結」,其實指的就是這種敘述方式的完蛋。

 

然後呢?

 

然後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我書讀的少的關係。可是翻翻桑塔格或是約翰伯格這些赫赫有名的評論者的著作,我也猜不透他們要如何在一個沒有敘述架構的預設下進行評論。拿最近上映的《生命之詩》(李滄東導演)來說,我覺得就頗能反應現在這種藝文評賞上的問題。表面上來看,這真是一部悶到爆的片。實際上,他也是一部悶到爆的片。我的意思是說,有些片雖然在形式上十分的沉緩,譬如像《希臘三部曲》那種驚天動地的悶,或是《愛情萬歲》結尾要人命的長鏡頭,還是如《傷痕》裡撘電梯的五分鐘,他們的悶是與他們的主題有關係的(如呈現一個prosaic world),即使我們感情上不能忍受,但在思想上卻可理解。

 

可是這部片自始至終卻不知道在悶啥洨。導演有意的營造日常的瑣碎感,所以鏡頭維持在中長距離,很少特寫、演員也不太上妝、對台也頗破碎。可是這些手法並沒有辦法將觀眾的視線匯聚一個問題之上。換言之,裡面的瑣碎僅僅是瑣碎。我試著幫導演說話,畢竟人家在韓國是如此的有名。也許他就是要呈現一種日常的瑣碎感。這種反美學手法在藝術史上並不稀奇。中國人繪畫喜歡講「拙」或是「荒率」其實就是一種不美的美。西方繪畫也一直試圖擺圖illusion的趣味。可問題是,李滄東又選擇了一個十分思想性的題材。那你是要我們關注你美學上的試驗,還是探究思想上的困境?

 

 

(從這個畫面看來,瑣碎感顯然是有設計的,這倒不能冤枉他)

 

事實上早在李滄東的《密陽》裡就有這個問題。他選擇了一個有關信仰的題材,可是卻不讓它在劇情中有何推演,裡面所有人物的情感轉折都十分的膚淺。那你何必要浪費這個題材,為甚麼不等我成為大導演,然後讓我來拍。至少我會找喬妹在片中走來走去,票房一定會好的多,呵呵,

 

歸根究底,就是這個導演問了一個他自己早有答案的問題。百分之九十九的國片都是這樣。它會造成一個結果,就是劇情失去了一種源於困惑地自然發展,一切變成只為了印證某個已知的道理。在導演控制力好的時候,整部片還可以形成一個緊密的整體,大多數好的動作片都是這樣。可是當導演心太大,腦卻小的情況下,情節往往失去控制,前述手法與主題脫節的問題就很難避免。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片中大量談詩的部份,對於寫詩的人而言,看到這裡都該覺得吐血。因為他完全如常人所習慣的,將詩的意義停留在風花雪月的美之上。可是以小弟我淺薄的瞭解,大凡偉大的詩人到最後關注的都是真實,而所謂真實通常在表面上都是一點也不美的。這說明了導演他就是有一些淺淺的見解,但他又不想拍的太過唯美,所以他用了一個反美學的敘事手法,可偏偏這個手法與他的主題又搭不在一起,所以到最後一切的感覺都沒有得到滿足,(連困而求知的不滿足感都沒有)

 

但好的藝術品,或說創作這回事,其實就是在問一個很難解決的問題。否則我們每天讀道德月刊,或是學弟子規,我們就可以學到很多好美好、好天真、好善良、好佛心、好感恩的廢話,還需要創作幹什麼?

 

在藝術上已知的美好永遠不如未知的醜陋。

 

但是回到「大敘述」崩潰的問題上,如果我們不再相信題材與形式的區別與協同、不再相信一個藝術品在他之內與之外有一個一致性的追求,那上面看法都是屁。我們甚至不能夠拿同類型的電影來做比較,因為這也是陷入了一種敘述情節之中。不然我真的很想叫那些覺得《生命之詩》或《密陽》很好的人,去看看《謎樣的雙眼》或是《郵差》,就會知道拍攝有關信仰、生命或是詩的電影,應該要有什麼樣的水準。

 

最後,其實我覺得有些段落還是非常細緻,只是我是一個希望人生應該像一個故事的人,要不然生命隨時都可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