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在這個世界上，好像大部分的人都在獎勵壞的事情，似乎不壞就無法在這個社會出人頭地。偶而遇到正直單純的人，就恥笑人家，給他一些少爺啦、小鬼之類的綽號。小學、中學的公民老師乾脆不用教學生不可以說謊、要誠實之類了。為了這世界、更為了學生著想，乾脆教他們說謊、不相信別人以及陷害他人的策略會比較好。

──夏目漱石，《少爺》

看了很感慨，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身邊的人說的都是務實、世故或人情之類的東西。年輕的時候，他們想必也是單純良善，可是一些莫名的慣例，他們就必須在20歲之後表現出成人世界能夠接受的樣子。我本要繼續傷感下去，但很怕又成為宣揚無差別善意的教徒大軍。我需要一些理論來超越狹隘的道德，我想到馬庫色《單向度的人》，書中描述發達工業社會之中無所不在的控制力，使得每一個東西、每一個人、每一種意見﹝包含反對資本主義的意見﹞，都成為發達工業社會中的商品。按照這樣的觀察，那些故作現實的人也並非墮落，而是為了讓自己符合某種商品的形式，或成為社會的螺絲釘，展現服從紀律、重視關係與放棄自我的特質，如此他們才能在流動的市場當中成為隨插即用、隨用即丟的商品。

令人悲觀的是，這種趨勢很難憑著單純的素質來抗拒，即使有人每天在部落格上幹ㄍㄧㄠˊ一切，或是搞搖滾樂對抗世界，他也很難真正改變什麼。因為我們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效益之外的真理，所以一切看似道德的、非功利的意見，事實上都得包裝成效益的形式，例如福報或是恩典之類。要不就是完全漠視這個發達工業社會龐大的宰制力，以為憑藉著一些惟心、正向的論調，就可以得到救贖，這是我痛恨那些假宗教最大的原因。我並非否定神或是真理之類，我相信他們，但他們應該是超越現實，而非與現實對立或是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