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30 15:06:08Sean Wang

保留一點黑暗﹝二﹞

      

       以前我的小的時候,台灣還流行一種想法,叫做自由主義﹝個人主義﹞。我認為他的核心精神是相信在人的心中有一領域是擁有絕對的主權,他的位階高於家庭、國族,甚至於高於個人心中其他的私慾。因此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沒有任河人事物可以逼迫一個人放棄這塊領域的主權,或強迫這塊領域表態﹝即使裡面很黑暗﹞,更不用說要利用它完成其他目的﹝即使其它目的很神聖﹞。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不再推崇這樣的想法。取而代之的是積極、樂觀、向上、知福、惜福等正面的論調。平實而言,這些主張除了淺顯也沒有什麼問題。可是當淺顯的東西被人珍而重之的當作最高的真理,情況又完全不同。這些道德性的訴求,在媒體鼓舞下開始具有一種穿刺的權利,要求每個小小的職員、孤僻的學生、或參加歌唱比賽的選手都要表現出一副樂於為群體為道德犧牲奉獻的模樣,否則你在職場或在人際關係上就會蒙受實際的損失。換言之,這不是一種純道德的訴求,他並未放棄權力或利益的部份,就像共產黨喜愛批評的封建倫理一樣,表面人是忠孝仁愛、骨子裡是男盜女娼。

 

        我或許是有些偏激,但看看最近電視節目不停的報導被土石掩埋的一對男朋友姿勢是如何交疊在一起、看看有些私校不停的鼓勵學生報考他不適合的學校、看看電視節目中評審如何嚴酷地批評新進的歌手,然後又要大家感動的抱在一起。這些動作表面上都是道德的,譬如頌揚愛情、為校爭光、督促新人、但由於那種不自然的語調與蔑視個人價值的態度,在在都暗示背後其實有不道德的動機。甚至在家庭之中也不乏這種情況﹝有時更嚴重﹞,許多男女在結婚之際會被家裡要求換回一定的報償,在表面上這是道德的﹝為了家庭﹞,實際上卻是不道德的﹝將親情換算為利益﹞。過去人們珍視的內在絕對領域,就這樣逐步的被侵蝕,而最悲哀的是,保護內在的圍牆,在它崩塌之際並沒有伴隨轟然巨響,而是靜悄悄的,以一種平常的姿態進行。

 

        我不喜歡那些終日要人發揮大愛、投入群體的正面論調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它隱含了如果你想的跟別人不一樣、做的跟別人不一樣,那你就是一個不道德的人。對我而言,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如果道不道德與正不正常是這麼輕易的由公眾來決定,那麥當勞就是最慈善的機構,妙天就是最偉大的心靈導師。而那些幽微、負面但是正視現實的人或是著作,就毫無容身之處。

 

        我從未在畢業典禮上哭過,我覺得這跟那些自然會流淚的人一樣,這是一種「自然」無須解釋的反應。但曾幾何時,像我這樣的人變成不正常的人。像Andy哥﹝黑澀會的總監﹞那樣,每天在電視裡重複的說著「感動度」、「努力度」,然後不停流下「珍貴」的眼淚,卻被認為是正常的;像歌唱選手每次離別時都要互相擁抱然後如喪考妣地痛哭,也被視為是合理的。我其實很想相信他們在某一秒鐘的感情應該是真摯純粹,但我只要想到那是一個服從競賽與商業原則的場合,我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也許等到有一天,我可接受道德是個可以比賽與可以換算的東西,我的異樣感就會消失,然後我就會和大家抱在一起,高呼「愛與朋友」,然後不再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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