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這個人從來就不相信什麼名不名師的。
名師的生成來自於一種隱微的循環。


第一是先佔居某個制高點，在學生的生活常規與
成績上，透過一定的獎懲規則與個人魅力，進而塑造
出某種「績效成長」的現象，例如長時期的超前排名
以及大幅的進步。第二，創造某種口碑之後，再逐漸
著手宣傳工作，利用各種場合如教學研討會以及學生
或個人對外比賽，來宣揚個人的功績，此一時期的重
要目標較前一時期不同，在一開始你要使學生臣服於
你，而現在你要讓其他老師也能佩服你，並且逐漸讓
學校高層與其他老師認為你能力優異超乎水準。第三
，你必須達成教到更高素質學生的目標，這是一個絕
對的關鍵點，因著升學主義的基本邏輯，一個所謂的
名師必須帶成績優異的學生努力締造學校名聲。

名師生成之路，在此一循環中若能穩定運作，將
逐漸抬昇名師自身與其它教師的落差，而這之間的差
別將隨著時間的累積以將近等比級數的速度成長，最
後造成「貧者越貧，富者越富」、「大者恆大」的現
象。

名師對於學生所帶來的正面效益，往往落在一個
虛假的混沌狀態。學生受到一種月暈效應的影響，開
始相信這個人真的能夠帶動他的成績，而這其中正有
兩件弔詭之事，第一，他開始認為自己所有成績上的
增長與進步，正是來自於名師的教導，因為重視他的
說法，名師的諄諄教誨均能有效被思索與考量，而不
論同樣的一種說法有更多不同的師友也曾說過，他開
始忽略自己的成績增長其實隱含許多個人因相信而努
力的過程與心力。第二，他開始認為自己在成績上的
無法突破與衰退比較是因為自己的因素，例如自己是
不夠用功的或者是需要時間適應名師的教導，而所有
的退步需要的代罪羔羊則是名師以外的老師及朋友。
這就像求神應驗等於有保佑，求神不驗則心不誠行不
力一樣，忽略許許多多的不巧合而在乎那些偶然的巧
合是神蹟。

漢朝名將衛青在出征前曾拿出一百個銅錢稱若能
灑出之後，銅錢全部正面朝上，此戰必能大捷。將士
們其實是擔憂的，因為這機率真的太低，然而就在灑
出之後奇蹟發生了，銅錢全部正面朝上，一時士氣大
振，果真凱旋歸來。然而重新檢驗之前的銅錢，竟然
兩面全都是正面。

這種近似宗教性的崇拜力量與循環邏輯，讓名師
跟廟祠中的木偶沒什麼不同。

對於名師本身而言，當長久以來的自信轉換成自
傲與目中無人，一個悲劇就發生了。那就是，他忘記
了這所謂的「成就」其實是學生自己締造的，是學生
歸功於己的，他開始忘記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的道理
，而相信虛幻的浮名與造作的稱譽。

是這些東西讓名師離開他自己越來越遠，而所謂
的真正的名師是謙卑的，是遺忘自身功業的，他知道
他該在何時放下何時遺忘他自己。正因為忘記了自己
的功勞反而使之更加歷久彌新，因為他知道老師的本
分是一個引導者而非製造者。

只是，有多少人能夠從這個巨大的循環中瀟灑離
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