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洛妮卡佛斯的慾望》Die Sehnsucht der Veronika Voss

台北光點的「法斯賓達電影回顧展」將於七月15日展開，首日的第一場，放映的就是《維洛妮卡佛斯的慾望》，法斯賓達生前最後一年的作品，也堪稱為他最成熟的作品之一。

我是在大學時電影資料館的一次「通俗劇專題電影」中認識法斯賓達（還有小津安二郎）的，之後便陸陸續續地看了不少他的作品。對於他，我其實一直沒有特別的偏愛，即使到現在，他的電影對我而言，也多半只是覺得有趣，很難真的觸動到我心中較敏感脆弱的那個部份。

但是。

親愛的，沒有但是了！就是如此而已。

那為什麼我還要花功夫去寫他的電影，還又花了不少錢去看他的回顧展呢？嗯．．．就是因為那點有趣。

就從《維洛妮卡佛斯的慾望》開始看起吧！這個故事是關於一個嗎啡成癮又不甘寂寞的過氣女伶，與一個迷戀她的記者，和一個操縱她的女醫生，所形成的詭妙緊繃三角關係。

有趣的地方：第一，法斯賓達對悲劇女性的刻劃。法斯賓達熱愛折磨她鏡頭下的女性，那些悲劇女主角，並不是我們在電視連續劇中所熟悉的苦情柔弱美人，而是被自己的性格與慾望一步步拖向死蔭谷底的脆弱女子。在這裡，法斯賓達的維洛妮卡佛斯，或許是繼田納西威廉斯的凱倫史東（《羅馬之春》）、比利懷德的諾瑪戴斯蒙（《紅樓金粉》）之後，銀幕上最令人難忘的過氣女伶。

第二，施虐／受虐與宰制／受奴役關係。這或許也是所有評論者看法斯賓達電影時最愛談的部份，他將情愛關係的翹翹板，玩到了一種極致，每個人所陷入的某段依存關係（甚至是醫生和病人），在他筆下都可以是冷冰冰又血淋淋的內在征戰。《維洛妮卡佛斯的慾望》中最精采的一場戲，莫過於維洛妮卡佛斯造訪記者的公寓那段，她從樓梯上走下的姿態，與記者著魔似地隨著她丟下女友而去，燈光、鏡位與演員調度，完美地構成了一股病態的張力。

第三，干擾、再干擾。明明法斯賓達的電影刻意地對政治與歷史擺出輕蔑冷淡的態度，拍的幾乎都是故事簡單到粗糙的通俗劇，可是卻從來也沒人會說，法斯賓達是個只懂風花雪月的文藝創作者。或許是因為他的電影中，總是不斷地出現怪異的干擾，有時是視覺的：窗櫺、簾幕或是一瓶花，甚至是過度刺眼的光線，或是莫名其妙的暗影；有時是聽覺的：收音機、電視、戶外的嘈雜、細碎的耳語，有時甚至比皮爾若班的柔美配樂佔上更高的比例；有時是情節的：一個賣古董的老人突然亮出了手上的集中營刺青、劇中人突然感觸良多地發表一段關於止痛藥與麻木成癮的見解．．．彷彿法斯賓達唯恐你太涉入故事之中，三不五時就要用外在的訊息提醒你，別傻了，這不過是個故事罷了，和人生一點兒也不相關呢！

但是，那些用來戳刺你、混淆你的東西，卻或許才是真正和人生相關的，或許才是背負著歷史重擔的他，心底深處最想說的。

第四，恐怖片。法斯賓達這部片拍的真是驚悚嚇人，整部片彷彿沉在一個夢魘的氣氛中，讓我不禁想起柏格曼幾部冰冷的心理劇。

說到這兒，今天（瑞典時間七月14日）正好是柏格曼91歲冥誕。特此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