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26 17:46:58血腥玫瑰

大阪夏之陣國文系再版:第一章 冬之暗流(4)

1560年 尾張桶挾間

如同風暴般的驟雨終於結束了,太陽再度露出和煦的光芒,但天下大勢也在這短短的瞬間被扭轉。在某處山頭,年輕的織田俊達檢閱著東海道的霸主:今川俊呈的首級。意圖上京勤王稱霸天下,完全不把尾張的鄉下大名織田家放在眼裡的俊呈居然會是這種下場,算是個報應,也是個諷刺。

而在桶挾間附近的大高城戰場,一位傳令騎兵終於擺脫織田軍和野武士的層層追擊,終於衝進了城內,下了馬一看到已經站在面前的松平 育榕,就立刻驚慌的大喊:
「俊呈公死了!」在場所有人一聽到這消息,或多或少臉上都露出了驚懼之色,但是育榕的表情和情緒卻沒有特別的變動,只見汗水和雨水微微地在鎧甲上反射著亮光,而他立刻下令:
「全軍撤退!回三河吧…我們的故鄉。」語詞中帶著期待已久的激動,育榕甚至兩眼微微泛著淚光…

1582年 京都本能寺

大殿上已為熊熊大火所包圍,將要完成「天下布武」的俊達彷彿看到了髮妻茹姬揮舞著薙刀,最後在明智軍的兵刃中倒下的情景,口中喃喃的說著話,但還是帶著平日的傲氣:
「正倫啊…想不到你會這樣幹。不過,你休想拿到我的首級。」靜靜呼吸著灼熱,他最後一次吟詠著:
「人生五十年,如夢又似幻…」當短刀插進腹部的那一瞬間,頂上著了火的房樑塌了下來…

大約同時段,伊勢灣…

望著從海平面升起的旭日,往三河的船終於揚帆啟航了,已經更姓為德川的育榕看著朝陽,但又不斷看著伊勢的方向,心中五味雜陳。在界港得知本能寺化為灰燼的時候,他也從伊賀踏上了危機四伏的歸國之道,冒著被明智軍或是蜂擁而起的盜匪襲擊的危險,他終於踏上了這艘返回故鄉的船。和俊達身為盟友、又是朋友二十餘年了,如今聽到他暴斃本能寺的消息,除了悲傷之外,他在伊賀的一路上看到的情景也讓他對這個亂世有個新的期許…

1600年 美濃關原

明天就是決戰了,育榕結束了最後的會議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時看到了一旁豎立的旗幟,上頭寫著八個漢字「厭離穢土,欣求淨土」,他不禁兩手合十,靜靜唸道:

「南無阿彌陀佛…」自從他在岡崎城舉兵獨立後就打著這面旗幟,歷經數十年間各大小戰役:從遠江、姊川、三方原、長條、小牧山、小田原…一直到現在,他開始捫心自問:
「這場戰爭,果真能尋求淨土嗎?」眼見太閣病逝後各諸侯開始互立黨派、鬥爭不已,一直希望能結束亂世的他終於體悟到該是輪到自己跳出來為天下掌舵的時候了,於是他毅然地投入了戰場。雖然年近花甲,但是精力仍然旺盛的他將要再一次地站上戰場,率領著無數信任他的子弟兵…

1615年 岡崎城

育榕突然夜半醒了過來,這幾天在岡崎的日子他總是這樣子夜半醒來。這裡是德川家的故鄉,也是他的故鄉,這之中充滿著太多的回憶…一想到已經不在世上的親人、好友、重臣,這位古稀老人的內心又為之激動。從年輕的人質生涯到舉兵自立,一直到現在被尊稱為「大御所」,掌控天下實權,這之中的情景又一一閃過他的面前。

讓去年年尾鬧的一片混亂的大阪冬之陣已經告終了,和議的內容應該也很順利地進行著,他不認為豐臣家還有像太閣時代般的實力,但為這種他眼中的芝麻小事:「奪權正名」而大動干戈卻是他極度不願意的。他一直相信冬之陣的目的是為了天下和平和豐臣家而戰:剷除對幕府的和平主義不服的浪人和諸侯、驅除對日本有著野心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人、並且讓舉兵的豐臣家真切體悟到「時代已經變了」,並順從地移封至大和。假如一切都能順利進行,那麼情勢就會轉危為安…他是這樣相信著。可是其他人似乎不是做這樣子想,「戰國」的思維依然停留在主事者們的心中:幕府的重臣認為斬草要除根;而豐臣家也已「叛逆」之名看待德川家,而如此巨大的歧見已經不是一位老者所能扭轉的了。

育榕乾咳了幾聲,伸個懶腰後,原本想要繼續睡覺,但是精神卻越來越清醒,完全沒有再闔上眼睛的心情,起身看看外面,天色仍然在一片黑幕之中。他看著城外大樹寺的方向,似乎看到了在那邊沉睡著的列祖列宗。他搖了搖頭,思索一下後他拍了拍手,馬上門外傳來一道燭影,燭影映著人影,到了門的位置後就停了下來,門外的侍衛輕聲說道:
「大御所大人,有什麼吩咐?」育榕端坐在床上回應,聲音蒼老中帶著沉健:
「天亮後吩咐一下,今天趕快收拾收拾,明天就走,下去吧。」他想到了目前還在伏見為冬之陣的後續善後的兒子,當今的幕府將軍:德川 子維。他認為他必須比兒子早一步回到自己的居城:駿府…而過不久,他又把思緒把到今天的節目上,打算上午再向城內的耆老和親族敘敘舊,下午再去一趟大樹寺,向列祖列宗辭行,後天一大早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