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肆虐至今，時間流動的已然超過能用日、月、年計算的方式，去年的我感覺並未如此顯著，可能病毒去年在世界蔓延時臺灣控制得宜，也可能去年上半年在被疫情衝擊時的我剛好在放育嬰假，當然最可能的是我反應較常人遲鈍，這些日子過的庸庸碌碌，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回家顧小孩，到了週末或假日就帶著孩子到處放風走走，某種程度也算與世隔絕，直到今天疫情再起，一切被強制暫停後，才真正感受到疫情已徹底改變了我們的生活。

　　現在的我們，錢變少了、想做的事情也少了、能去的地方也少了，就只有時間變多了，但這種「多」卻是一種伴隨著壓力和焦慮的多，總之就是心無法安定，雖然存款還夠、車子和房子還在、熱了有冷氣吹、冷了有熱湯喝，似乎一切都還富足的這個當下，卻怎樣都無法放心大口的呼吸。

　　嗯，對，可能問題就出在呼吸。

　　現在只要走出家門就必須緊戴口罩，回到家就會覺得自己沾滿了細菌不自覺想要換掉衣物然後把手洗破皮，深怕真的沾到一點甚麼，自己生病不打緊還連累家人，那種心理負擔真的就像是只要出門就是做了某一種壞事一樣。然而，這也不代表不出門就是好事，在家裡會對自己的不事生產感到憂心、覺得個人經濟狀況會否拖累家人，對整個社會經濟的焦慮感、對個人生涯規劃的不確定感...等，一切的一切都像溫火一樣，在每天睡前、醒來緩緩的燒著，更甚者，在夢裡還依然在焦慮著，讓自己一天24小時都現在恐慌中。

　　但每次想坦然面對這種情緒，想大聲說出來的下一刻，隨即就會開始批判自己：「你有甚麼資格說這些呢？那些第一線的醫護人員、警消人員才是真正有資格吶喊的人，哪裡輪的到依然富足的你在那邊大聲嚷嚷？」思及至此，往往就會立即禁聲，深怕被這個社會撻伐，接著告訴自己自己其實已經很好了，我們應該要和大家一樣去幫那些第一線人員加油，而非身在福中不知福地訴說自我的不滿足與生活的轉變。然後，那把緩緩燒著的溫火，就無止盡地蔓延到我們的日常與夢裡，我想這就是現在所謂「防疫新生活」的內在真諦。

　　唯一感到幸運的是，妳並不知道這些。

　　對妳而言，可能真心的會覺得很好，因為這段時間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有好多好多時間陪在妳身邊，每天都可以在家裡盡情地玩樂，雖然不像之前常常可以往外跑，去好多不同的地方、玩不同的東西、看不同的動物，不過對妳來說，在家也沒有甚麼不好，對嗎？偶爾，很偶爾地我們還可以找人比較少的地方戴著口罩散步，而妳作為一個未滿兩歲的孩子，也陪著我們一起戴口罩，甚至在沒人的戶外還主動要求要戴上，真的是一個遵守規定的乖寶寶，對妳來說，戴著口罩呼吸似乎也是一種很稀鬆平常的事，就這件事情而言，做為爸爸的我真是自嘆弗如啊！妳爸爸我啊，是個看到狂烈的太陽就會不想戴口罩的人，在大太陽底下逼不得已戴上以後會覺得十分痛苦，覺得臉上就像有螞蟻在爬一樣，滿腦子只想上車或回家拿掉口罩，不像妳戴著口罩還可以開心地玩著盪鞦韆、溜滑梯，然後蠻不在乎地笑著、哭著。因此，無論有沒有口罩遮蔽著妳的臉，往往只要看著妳的雙眼，就會看見生活最純粹的模樣。

　　我想像在很多年等妳長大後，這段日子對妳而言最大的意義，只可能會出現在教科書中的介紹和幾個要背誦的數字，可能那時候的人們談論起這段日子，也多半是以一種閒話家常的方式在彼此訴說甚至懷念（？）著，更可能充斥著那種「甚麼？妳沒聽過新冠病毒？」的這種話，如同現在我們會對很多年輕的孩子說「甚麼？妳沒聽過921？！」一樣。我想說的是，時間會繼續往前，疫情終究會過去，每個當下都有每個當下要面對的心情和生活，我可能無法知道那些我們現在認為煎熬的一切，在未來的妳眼裡會是甚麼模樣，但現在的我卻能夠留下這些隻字片語，告訴妳現在的我（們）所面對的和所感受的，有些事情真的只要說出來就夠了，說出來，也就好了。

攝於2021.5.26 這疫情依舊肆虐的平凡一日，在一個無人的路邊盪鞦韆上的妳的雙眼依然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