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16 03:12:18何尾妹

狼皮羊-下-虐49系列

06

偵探是個留著絡腮鬍的男人,四肢看起來像練過柔道或中國功夫那樣壯碩,雖然因為年紀的關係襯衫下微露出啤酒肚,但整體的感覺還是非常的靈活。絡腮鬍又黑又濃,濃密眉毛下的眼睛似乎在發亮。這男人叫做魏永海。
魏永海在成為偵探前是國軍的情報部隊,對於蒐集資料和跟蹤都非常在行。擅長使用槍枝、炸藥,也會駕駛簡單的小飛機。從情報人員的崗位退下後找過幾份正常的工作,但只有大樓的保全公司能夠接受除了情報外毫無專長的他。他坐在大樓櫃檯一年半之後就離職,加入一間民營的徵信社。也大概做了一年半,因為工作的內容實在無聊而離職。
因緣巧合下,軍中的學長告訴他私家偵探這個行業。雖然工作內容和徵信社沒有兩樣,但因為他們倆由情報部隊退役,某種成度上很直得委託者信任。雖然公司不大,而且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來,但魏永海的興致相當高昂。
魏永海的客源都是有頭有臉的大老闆,大多數的案子都是處理婚姻、男女交往等糾紛,其次是調查商業上的親權犯罪行為,最難得遇到的案子是與黑道交鋒,因為大多數的企業主還是習慣以黑制黑,與其找他出面處理,倒不如以更便宜的價格招集另一個勢力的黑道份子。

留著絡腮鬍的偵探,魏永海坐在朋友身旁位置上。兩個人有說有笑,就等賴君天到達。J.O.E.Y.是個人多擁擠的地方,店內除了提供高濃度的酒液還有簡單的披薩、餐點,許多年輕人都喜歡到這裡來狂歡。這樣的店裡幾乎是龍蛇雜處,裡面有不甘寂寞的獨身女子、未成年的少年仔、準備大撈一筆的藥頭和試圖展現自己魅力的美顏帥男。他們約在這裡,一點也不用擔心會被發現這場會晤。
朋友說:「我們賴老闆似乎有很要緊的事要委託你,再請多多關照。」
魏永海並不沉默,是個擅長交際的人。尤其是像他這樣規模的偵探,社交是非常重要的一環。他說:「長久以來托你照顧了。來,別忘了喝酒。」
金黃色的酒液,刺鼻的揮發速度。他們坐在擁擠的酒店裡,桌上的酒和實物幾乎沒有動過,兩人高聲聊天。這時候狼狽的賴君天才從人群中出現,喘著氣,眼神裡露出憤怒。
朋友站起來擺手:「在這!」
賴君天面對著朋友和魏永海坐下,兩人禮貌性地握手。賴君天:「不好意思,如此匆忙把你找出來。」
魏永海態度輕鬆地笑:「不!這一點也不麻煩,我做這行本來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賴君天把牛皮紙袋放在桌上,呆了半响,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但他還是開口說:「幫我調查我太太,游玉芳。這裡面是資料。」
朋友嚇了一跳,但保持安靜坐在一旁。魏永海拿起牛皮紙袋,沒有查看裡面內容,直接放進帶來的黑色公事包裡:「調查哪一個部份?」
賴君天說:「全部。包括她的過去,她的交友和她的工作。我要知道她為什麼不打算懷我的兒子。」
07

賴君天和魏永海每個禮拜三晚上見面,每次調查結果曝光前就要賴君天先付錢。當初敎授魏永海偵探技巧的學長說:「情報就是價值,你不能在牌桌上把所擁有的一切曝光。」這也是魏永海與這些企業主周旋的一項利器,他從裡面得到許多利益。
魏永海說:「游玉芳,游世宇的長女,天蠍座A型。幼稚園時就讀私立的貴族學校,小學三年級被父親送到澳洲讀書,在當地寄住的家庭是游世宇的多年同窗。一直到高中,游玉芳才回到台灣讀大學。大學畢業後考上英國的研究所,隨後的十年時間都一直待在英國,修得語文和音樂雙博士學位。」
賴君天對這些資料不是很滿意,因為那些都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實:「她這些階段的交友狀況呢?或有有什麼重大事件?」
魏永海地絡腮鬍隨著微笑,拱起一個角度:「裡面有兩個重要事件。第一個事件是在游玉芳離開澳洲前有一名不錯的男性友人,且聽說當時他們有結婚的打算。游玉芳把這男子帶給父親看,可是游世宇對他並不滿意。在那之後三個月男子就消失了,男子家中收到一封放有大筆金錢的信,男子在信中表示自己要去流浪,請家人放心。男子家人向當地警方報案,卻再也沒有下文。游玉芳在那時候早已離開澳洲。」
賴君天用手扶著下巴,這個故事該不會是眼前這個留著絡腮鬍的偵探自己胡謅出來的吧?但他還是點點頭,問道:「第二個事件呢?」
魏永海露出興奮的眼神:「游玉芳在英國唸書那段時間曾捲入一場官司,起因是一位女同學在自宅舉辦家庭聚會活動,卻被人檢舉聚會裡有人持有非法藥物。當時蒐證結果都指向游玉芳的嫌疑最大,游世宇還為此前往英國請當地最好的律師辯護,最後才無罪釋放。但在此之後,游玉芳幾乎是被囚禁起來,游世宇租了一棟公寓,找個幾個女性下屬和她同住。在這之後一切就平靜了。」
賴君天對這樣的調查感到意外:「聽起來,她真是個讓游世宇傷腦筋的女兒。跟現在沉靜冷漠的樣子完全不同。」
魏永海早已看遍這種階級的女人,她們會有怎樣不為人知的面貌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好意外的。他說:「目前調查到此,資料我會印一份給你,但是請好好保管,不要被太太發現。」
賴君天點點頭問:「那個失蹤的男子叫什麼名字?」
魏永海從資料夾裡拿出一張猜色影印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笑的很開心,臉孔十分稚嫩,畫質不是很好,已經有一段時間的照片。背景是一個廣場,鴿子和表演者在後面模模糊糊的。他說:「貝李塔。華裔澳洲人,有二分之一的白人血統,會說英文、法文和少許的閩南話,不會說國語。」
賴君天看著這個面貌清秀的混血兒男子,黑色的眼珠卻有西方人的立體臉孔。他自言自語:「貝李塔、貝李塔。」
J.O.E.Y.,人群擁擠的酒館。終於到了晚上十二點,酒保們如瘋狂般甩弄著玻璃酒瓶,表演花式調酒的技巧。
賴君天:「我實在受不了這種地方,到處都是腐爛的痕跡。」
魏永海:「我們下次換個地方見面吧!」
08

貝李塔是個混血兒,在澳洲算是頗有名氣的華人家族一員。他喜歡聽音樂,尤其喜歡在廣場上看那些街頭藝人拉著簡單的樂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那種表情。鴿子,灰白色的鴿子似乎會隨著音樂跳動,他也喜歡他們。因為出生在優渥的家庭,貝李塔的學生生活過的非常愉快,完全沒有經濟上的壓力,讓他養成了慢慢吞吞的生活習慣。他認為人生中每一個時刻都在追求美,都在享受著追求美的過程。
每天起床就能聞到麵包的香味,被旋律優雅的音樂叫醒,柔軟的棉被下是自己美麗的身體。他享受一切,一舉一動都散發出驕傲和自信的美感。

他和游玉芳在廣場初次見面。散發著優雅氣息的貝李塔,黑色深邃的瞳孔和西方人的臉蛋遇上了肩膀寬大的游玉芳,同樣黑色瞳孔鑲在陶瓷般的臉蛋上,鳳眼的魅力像一個符咒。才見面,游玉芳握著小提琴,拉著悲傷的旋律。貝李塔上前搭訕:「妳的臉蛋和音樂一樣吸引著我。」
游玉芳害羞的笑:「紳士總會等待一首曲子結束才讚美,你搭訕技巧也太過生澀了吧?」
貝李塔:「妳的美,引誘我犯下無禮的罪。妳願意救贖我嗎?」
之後他們兩人就相愛了。像遇到火焰的飛蛾;像碰上甜蜜的蜂。他們緊緊地讓彼此糾纏在一起。

賴君天看著照片裡的貝李塔,自言自語:「你到底是誰?你到底去哪了?」
無趣的豪宅,無趣的游玉芳根本不理會關於不孕的檢查結果,她或許已經知道賴君天對她一系列的猜測和跟蹤,但她仍舊每一天作好身為一個妻子的本分。除了總像賴君天報備,時間點奇怪的會議。她不曾離開過豪宅,不曾露出任何人懷疑的馬腳。
他和魏永海改約在注重隱私的高級餐廳裡,在大門確認身分証之後開車通過一個大花園來到屬於自己的房間。每一個房間都有一組專業的廚師準備料理。他們擁有最隱密的用餐場所,經過巧妙安排的進場和退場,就像出入鬼屋一個人也看不到。
魏永海算是看過大場面,這樣的奢華餐廳還是讓他顯得有點緊張。他拿出和上次同樣款式的資料夾,放在桌上:「關於避孕藥。成分是隨處可以買的到,可以過濾掉由醫生開處方或特殊管道購得的範圍。但是目前也沒有更明確的線索能夠知道避孕藥的來源。我跟蹤了您太太幾個夜晚。她跟你說要去學校開會,但總是由司機把她載到學校後,她自己一個人在搭計程車到下一個目的地。」
賴君天:「她去哪裡?是情夫嗎?她在外面有男人?」
魏永海:「是的,目前判斷是這樣。這也可以解釋她為什麼長期服用避孕藥。她不是不想生你的小孩,而是不想為任何人生小孩。她還有使用非法藥物的習慣,從垃圾裡面找到許多能夠製造幻覺的藥物。」
賴君天用手摸摸下巴,表情很複雜:「那個男人是貝李塔嗎?」
魏永海皺眉:「不,我現在還無法確認。」
賴君天舉著銀叉翻弄肉塊:「下個禮拜把那個男人的資料調查出來。」
魏永海因為終於報告完而放鬆地笑:「是的。」
09

每個人都擁有不為人知的一面,或許這叫做隱私,或許叫做過去。游玉芳總是和賴君天說:「我該去學校開會。」然後到一個男子的家中瘋狂做愛,吸食非法藥物。在她那冷酷無趣的外表下,慾望的蟲被驚人的培養著。她因為貝李塔離開澳洲,因為藥物得在遙遠的英國吃上官司。貝李塔不是消失了嗎?依照魏永海的想法,這件事只有一個解釋。游世宇為了不讓貝李塔接近自己女兒,花了一大筆錢把他弄走,可能有房子,也可能定期給他一大筆錢。所以貝李塔的家中還一直持續收到他寄回來的錢。
但也有另一個可能。游世宇把貝李塔偷偷的殺害,定期以貝李塔的名字寄信到他家裡,讓人不起疑心。
這兩個猜測,不論是哪一個,都還是無法完全合理解釋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為什麼游世宇要把女兒嫁給賴君天?和游玉芳偷情的人是不是貝李塔?還有,貝李塔到底是誰?

賴君天給魏永海的調查費用很高,那是他這個私家偵探應得的酬勞。這些錢也方便他做許多事,包括打通某些機關的紅包、旅費、底片費用或偽造證件的費用。對於情報蒐集方面,魏永海是專家。就像熱愛解謎遊戲的少年,得到越來越多提示時,謎題的解答似乎就在期間。需要一種眼睛,把它看出來。
魏永海帶著簡單的行李到澳洲去,他要找出貝李塔存在過的所有痕跡,這個男人,跟游家一定有很大程度的關連。他離開台灣,趕在下次和賴君天見面前一定要查出些什麼。

游世宇的辦公室裡,賴君天坐在同樣的位置上。牆壁上的世界地圖展現出游世宇這個大老闆的氣度,他身材矮胖,臉上爬滿皺紋,眼睛卻仍舊炯炯有神。
游世宇沒有笑,只是嚴肅地看著賴君天。他說:「你在調查我女兒是嗎?」
賴君天早知道游世宇的人脈和勢力很快發現她的舉動,點點頭:「是的,爸爸。」
游世宇依舊坐在位置上,聲音宏亮:「你不相信她是吧?」
賴君天:「不,我相信她。」
游世宇又提高音量:「那你為什麼找人跟蹤她?」
賴君天:「我們結婚那麼久,一直都沒有小孩。」
游世宇幾乎是然燒一般憤怒:「我不是說過別在意這件事了嗎?」
賴君天沒有說話,低著頭,看起來好像在哭。
游世宇:「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馬上要你手下的人停止調查玉芳。你以為你什麼東西?你是敏銳的獵捕者嗎?你是狼嗎?你想要揭穿我的什麼嗎?」
賴君天不太明白游世宇為什麼如此生氣,而且那些問題似乎已經脫離原先討論的範圍。但他還是不敢說話,低著頭。
游世宇:「其實你是羊,披著狼皮就想踏入狼的生活。休想!我等一下會叫律師去你家。我要把你擁有股權買回來,並且立刻讓你簽離婚同意書。你敢耍把戲就試試看。你滾蛋!」
賴君天臉上突然漾起笑容,變回那個無趣的臉。無趣的站了起來,無趣的鞠恭,無趣地說:「謝謝爸爸。」
10

每一次出擊都是經過在腦海裡反覆推演的結果。為了連續殺人,我必須保證每一個人都能精準且完美的被我殺害,只有一次機會,一次不成功,死亡的那一方可能就會是我。
我翻閱著有關賴君天的所有資料,牆壁上的白板貼滿了他無趣的臉。如果今天晚上我能殺掉他的話,這些照片就可以被取下來,換上下一個目標的照片。如果我失敗,這些照片可能會被發現,包括之前留下來那些被我製成娃娃的人的資料,和那些娃娃。我必須成功,一次就成功。

賴君天才離開游世宇的大樓,司機早就站在黑色的高級房車旁等待他的到來。賴君天板著臉,無趣地說:「回家。」我就跟在他的後面,一路尾隨著那高級的房車。
司機似乎有點緊張,額頭上冒著汗,跟平常有點不同。賴君天和游世宇的談話讓他非常的疲憊,關於未來,關於那些糾纏在一起的陰謀,他沒有解決的方法。賴君天拿起手機,撥了魏永海的電話號碼。魏永海人還在澳洲,手機那頭傳來電訊公司的語音服務。「您所撥的電話沒有開機,請稍後再撥。謝謝。」
我早在幾天前把司機和游玉芳性愛的照片寄到司機家裡,信裡面下了很簡單的指令,要他把賴君天帶到那間隱密的私人餐館,然後把車開走。不論他用什麼方法一定得辦到,否則我會把照片寄給各大報社,想必一定會有媒體喜歡這種訊息。
賴君天說:「怎麼開到這?不是說回家嗎?」
司機冒著汗卻還是保持笑容:「有一位先生說要找您,在這裡預訂了房間。」
賴君天疑惑地問:「誰?」
這時手機突然響起,一個沒看過的號碼。賴君天接通手機:「喂?」
我說:「賴先生,很不好意思。利用這樣的方法邀請您共度晚餐,敝姓洪,我叫洪學文。是魏永海先生的同事,他要我把一些資料交給您。」
賴君天猶豫了一下:「是魏永海要你把資料交給我的嗎?我剛撥過他手機,他沒有開機。」
我說:「是的。因為他到澳洲去調查一些事情,所以由我出面。」
賴君天對這樣的說法可能還是充滿疑惑,但是算了,現在的自己已經不能在失去什麼了。
我說:「我在房間裡等您。」

我坐在豪華的私人餐廳哩,只聽見廚房裡廚師做菜的聲音,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司機把賴君天載到建築物前就先開著車離開。我一見到賴君天急忙站起來:「賴先生,您好。初次見面。」
賴君天無趣的笑著,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想死的白色:「您好。」
我自我介紹:「我就是洪學文。」
賴君天並不打算享用桌上的美食,劈頭就問:「你要給我什麼資料?」
我說:「賴先生,您看起來非常的疲累,是否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呢?」
賴君天沉默,手指在大腿上反覆地畫著一個圖型。
我說:「你所講的事情,心理所想的疑惑,或許都有助於我們的調查。」
賴君天用非常低沉的聲音開始述說和游世宇見面的過程。
我說:「如此說來,你即將一無所有了。」
賴君天勉強擠了一個笑臉:「不,我還擁有許多疑惑。」
我說:「解開這些疑惑能讓你死了都安心嗎?」
賴君天跟我聊天似乎非常安心,他笑著說:「就算沒解開,現再的我死了也沒有任何遺憾。」
我跟著他的頻率笑了:「是嗎?這真是一件好事。」
我把一個資料夾推到他的面前,起身假裝要去拿放在牆邊的葡萄酒。賴君天打開資料夾的同時,我從他的背後注射了一劑麻醉藥。麻醉藥直接打在脊椎上,不到兩秒鐘的時間就輕咳一聲趴在桌上,手臂和臉都沾上了義大利麵的醬汁。
從牆邊拿來的葡萄酒非常美味,我靜靜地坐在位置上享用這著難得的美食。終於把桌上的菜都吃完後才扶著賴君天的肩膀,把他丟到後車廂裡,離開了這間餐廳。
能在殺人前品嚐一噸美味的佳餚,真是人間最高享受。




[完]
C C 2008-08-18 10:41:25

P 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