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15 21:43:04雲翁

浦契尼:「我親愛的爸爸」─自歌劇「賈尼·斯基基」

 
 

在談歌劇「賈尼·斯基基」裡的有名詠唱調「我親愛的爸爸」之前,先談浦契尼的歌劇3聯劇」(Iltrittico)。
浦契尼的歌劇「3聯劇」包括他的3齣獨立的獨幕歌劇「外套」(Il tabarro)、「修女安潔莉卡」(Suor Angelica)、「賈尼·斯基基」(Gianni Schicchi ),浦契尼嘗試在一個晚上,把這3劇連續依序上演。這套歌劇,於1918年12月14日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首演。浦契尼當初的意思,這3劇經常要依此次序成套上演,但現在多有各齣歌劇單獨上演,或跟別的作曲家的短篇歌劇搭配上演的情形。

浦契尼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3聯劇」的構想,有各式各樣的說法。其中有一個說法,是1900年歌劇「托斯卡」獲得大成功時,他就有「幾齣作品套在一起──同一作家的作品,或不同作家套起來」的構想。1904年,他讀俄國作家馬克西姆·高爾基(MaximGorky)的幾篇作品而發生興趣,寫信邀請義大利劇本作家路易吉‧伊立卡(LuigiIllica)選出其中3篇寫成歌劇劇本。浦契尼似乎也檢討過直接詢問高爾基本人,是否可以提供題材。然而後來忙著創作以美國為題材的「西部女郎」,同時也沒找到適合套在一起的題材,於是「高爾基3聯劇」的構想就消失了。

再者,獨佔出版浦契尼樂譜的里科爾迪出版社總裁朱里歐‧里科爾迪(GiulioRicordi)非常反對這種套劇構想,認為這種需要同時上演的套裝聯劇規模太大,成本太貴,結果重演機會太少,進而會讓出版社的收益減少。這是很現實的考量。等到1912年朱里歐去世,次年浦契尼在巴黎觀賞迪迭‧戈爾德(DidierGold)的舞台劇「外套」(La Houppelande )後,再興起寫套裝聯劇的興趣。最後塵埃落定,浦契尼的「3聯劇」,決定以「外套」、「修女安潔莉卡」、「賈尼·斯基基」的次序上演。這樣子的架構由來何自?有何內涵?這也有各種論說:

「神曲」說:「外套」有無可救濟的黯然氣氛,「修女安潔莉卡」以人類的贖罪為主題,「賈尼·斯基基」則明朗幽默,這3齣劇正好對應但丁「神曲」的地獄篇、煉獄篇、天國篇,有人這麼分析。不過,「賈尼·斯基基」的人間幽默,與天上屬於哲學的歡樂扯不上關係,看來還不需抬出但丁。有人這樣批評。

霍夫曼的故事」說:奧芬巴赫的「霍夫曼的故事」於1881年首演,是男主角霍夫曼相繼與3個女性談戀愛的故事。有人說,浦契尼從這齣歌劇得到靈感,想出3齣歌劇同時上演的創意。不過,「霍夫曼的故事」是同一主角的3段相類似的故事放在一起,浦契尼的「3聯劇」是時代背景、地點都不同的不同類故事套在一起,這一點兩者有很大的差異。

大木偶劇場(Theatredu Grand Guignol) :巴黎的大木偶劇場是讓浦契尼想把「外套」寫成歌劇的地方。大木偶劇場經常把3齣短劇放在一起上演。持這一說法的人,認為浦契尼的「3聯劇」,是學他們的做法而已。

劇場效果說:持這一說法的人,認為「3聯劇」是浦契尼敏銳的劇場感覺所產生的獨創構想。在這個時期,浦契尼在某一信函中說:「要在劇場中成功,有一個不移的秘訣。先要引起觀眾的興趣,然後讓他們受驚、感動,最後讓他們大笑。」依他這秘訣,「外套」集中觀眾的注意,並在終場時讓他們受驚一下,「修女安潔莉卡」則感動觀眾,最後以「賈尼·斯基基」讓他們大笑一場,帶著快樂的心情回家。

歌劇「賈尼·斯基基」
(Alessandro Corbelli,Patrizia Ciofi,RobertoSaccà,Seiji Ozawa指揮巴黎國家歌劇院管弦樂團) https://youtu.be/UtxRXFQP-rU
(Juan Pons, Cecilia Gasdia, Juli Marusin,GianandreaGavazzeni指揮斯卡拉大劇院管弦樂團合唱團) https://youtu.be/8UujPixn4I0

「賈尼·斯基基」是浦契尼「3聯劇」的最後一齣獨幕歌劇,也是他唯一喜劇。在此劇之後,他只寫歌劇「杜蘭朵公主」,但沒有完成就去世,因此「賈尼·斯基基」就成為他完成的最後一齣歌劇。劇中敘述主角賈尼·斯基基解決圍繞富翁的遺產發生的親戚們的糾紛,與年輕男女的戀愛問題。1918年12月14日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首演。

故事取材於但丁的「神曲」地獄篇第30首。但在「神曲」中,賈尼·斯基基的名字只講到數行。劇本作者是喬凡奇諾‧佛昌諾(GiovacchinoForzano),1917年6月,浦契尼在譜寫「修女安潔莉卡」時,就拿到劇本。他暫時停止寫「修女安潔莉卡」,專心寫「斯基基」,幾個月之後,骨格部分完成,1918年2月3日連配器都寫好脫稿。

劇中人物:
賈尼·斯基基(男中音):住在翡冷翠郊外的鄉下人,但精於法律,善於模仿。50多歲的精明男人。
蘿蕾塔(女高音):其女兒,21歲。
里努喬(男高音):富翁卜歐梭‧多納第的侄兒,蘿蕾塔的情人。

時間與地點:1299年9月1日,翡冷翠,大富翁卜歐梭‧多納第的第宅。

劇情大綱:
在一小段活潑有趣的導奏後幕起。大富翁卜歐梭‧多納第家的大廳,親戚們蝟集。卜歐梭剛過世。「可憐的表哥」「可憐的大伯」…親戚們流淚嘆息。「我會每天都流淚!」「每天?我會好多個月!」「我會好多年!」「不,這一生都會流淚過日子!」好誇張哦。聽聽它們竊竊私語…。

「真的嗎?」「街上都流傳啊。大家都說,遺書上寫著卜歐梭的全財產都捐給修道院。」「那不可以光在這裏哭啊。」今天他們大家到這裡來,是想分點遺產的啊。他們要確認這消息。趁公證人還沒拿到,把遺書找出來想辦法。大家找啊。翻箱倒櫃,找遍房間的結果,卜歐梭的外甥里努喬找到遺書,「是我找到的,所以我可以在5月的花節裡,跟所愛的蘿蕾塔結婚了吧?…」先別提,看遺書裡怎麼寫。大家爭看遺書…。

怎麼會這樣?馬路消息是真的。「怎麼可以讓僧侶們得到好處。」這下大家都垂頭喪氣。「想個辦法吧,譬如竄改…。」里努喬說:「我有個辦法。我們來麻煩賈尼·斯基基!」「我們才不找斯基基或其女兒呢!」這時好像斯基基來了。「他怎麼會來?」「是我叫他來的。」…「你在想什麼?多納第家的人娶斯基基的女兒?不行!」「但是,這遺書總得想辦法啊?斯基基聰明,又懂得法律,鄉下人又有什麼關係。這裡是翡冷翠,富裕的城市,會引來各式各樣的人才,喬托(Giottodi Bondone)是山地人,麥地奇(Giuliano de' Medici)原來也是外地人。」

斯基基上場,美麗的女兒蘿蕾塔也在一起。「卜歐梭好嗎?已經點蠟燭了,那表示走了,難怪大家在這兒演戲。不過遺產該很多吧?沒有?都給僧侶了?別傷心了(活該)。」「我們家里努喬不會娶沒有嫁妝的女兒!遺產沒了,我家里努喬的價值急升,不跟有錢人家的女兒結婚,我們就慘了。」

「好啊,貪婪之徒!誰會把寶貝女兒蘿蕾塔嫁給你的侄兒!蘿蕾塔,回家!」「蘿蕾塔,我們有盟約吧?」「對啊,我們發誓相愛。」「我們不能在5月裡結婚了嗎…。」「爸爸,我要跟他結婚!」「伯母,我要跟她結婚!」「不行!」「我們也不行!」「那遺書怎麼辦?」「倒把這件事忘了。斯基基先生,請看看遺書,幫幫忙吧。」「誰要幫你忙!才不!」

「爸,別這樣嘛。我愛里努喬,他很好呢。我們要到波爾塔.羅撒買戒指。可以吧?如果不行,我要從老橋跳河。好嘛,好嘛…」這首蘿蕾塔的詠唱調,就是有名的「我親愛的爸爸」。

被疼愛的女兒這麼一撒嬌,斯基基也只好出點主意。他先差開女兒蘿蕾塔,因為他不想把女兒捲入他的計謀中。然後確認除了在場的人以外,有沒有其他人知道卜歐梭去世。沒有。那好,請卜歐梭再活一會兒吧。大家依斯基基的話,把卜歐梭的遺體搬到別的房間。這時醫生來診。「病人好一點嗎?」「已痊癒了!醫師真是名醫!」斯基基躲在一旁學卜歐梭的聲音與語氣趕走醫生。斯基基大為得意,把計畫告訴大家,「叫公證人來,我要假裝是卜歐梭,口述遺言。把房間弄暗一點,我要帶夜帽躺在床上,那就看不出是誰了。好了,作新遺囑吧。」

大家大為感激,卜歐梭的財產有現金,以及在各地的不動產。而大家都知道製粉廠與附帶的驢子,以及在翡冷翠的這所第宅最值錢。斯基基,斯基基,我要農園,我要農場,還要驢子,製粉廠,第宅。一個個拼命討好斯基基,想得到自己要的。而且要在公證人到來之前講好。斯基基嚴厲對他們說,「依照法律,竄改遺囑者,要砍斷一手之後驅離翡冷翠,共謀者亦同。因此,如果不想揮揮單手,跟翡冷翠說再見的話,你們要嚴守秘密。」

公證人帶助手過來。斯基基假裝卜歐梭,從床上說:「我想重寫遺囑,只是手麻痺而不方便,因此改由口述。以前的遺囑全部作廢。」並繼續說:「葬禮不要花太多錢。修道院捐給少許錢就可以。現金均分給親戚們。」他再把各地的小不動產分給親戚們。到這裡為止都依照親戚們所希望,大家對他很佩服。

現在輪到高額財產的分配。斯基基說;「驢子­–給好友賈尼·斯基基」,「我現在住的這棟翡冷翠的房子–給好友賈尼·斯基基」。親戚們譁然。斯基基在床上哼「再見翡冷翠」以提醒他們剛才的警告。大家默然。最後:「製粉廠–給好友賈尼·斯基基」。遺囑完成後,斯基基給公證處來人豐富的謝禮,讓他們回去。「你幹的好事!強盜!叛徒!」大家口口聲聲罵他。「這是我家,大家出去! 馬上出去! 全都出去!」已經太遲了,大家邊罵邊出去。

蘿蕾塔與里努喬,他們不管財產怎麼分,就在屋頂欣賞展現在眼下的翡冷翠風景。「黃金般的翡冷翠,好美啊! 我們在那兒發誓,在那兒吻妳。樂園,這城市是我們的樂園! 黃金般的翡冷翠…」

賈尼·斯基基微笑著祝福他們,並向觀眾用普通台詞說:
「各位先生、淑女們,卜歐梭的財產有更好的用途嗎? 這場玩笑,會讓我掉落地獄,自吃惡果,沒辦法。不過,如果今天各位都渡過一個快樂的晚上,那得到偉大的但丁先生的許可後,是否可以幫我減刑一下。」幕下。

這齣喜劇的舞台背景設在1299年的翡冷翠,是很重要的一點。因為翡冷翠城市就是另一個主角。文藝復興在翡冷翠開花,並不是偶然的事情。如果文藝復興只是回復古代的美與精神,那就在羅馬開花更為適合。為什麼要在翡冷翠?

文藝復興不是單純的恢復古代。那樣,就只讓時代倒退而已。文藝復興是要用被羅馬教會覆蓋以前的自由精神看事象,並抱有這種精神。羅馬在長久的中世紀中,雖然眼前有一堆古代的遺跡,卻除了聖經外沒什麼書可讀,以致被異教徒貶為沒文化的地方。

在翡冷翠,有但丁討厭教會使用的拉丁語而用義大利語寫「神曲」;有達文西為了要知悉人類的肉體而解剖屍體;有羅倫佐·德·麥第奇為了經濟發展不避諱與異教徒交易。翡冷翠就是有實事求是的眼光。

建立美麗都市翡冷翠,扶持她,守護她的人,一定是許許多多像斯基基那樣的人。

這齣歌劇中有一首蘿蕾塔演唱的詠唱調「我親愛的爸爸」(O mio babbino care)很有名:

O mio babbino care  
我親愛的爸爸

Omio babbino care,
Mi piace, e bello ,
Vo andare in porta rossa
A comperar l anello!

噢 我親愛的爸爸
我所愛的他,很英俊,
我想要到波爾塔.羅撒
去買戒指!

Si,sici voglio andare
E se l amassi indarno
Andrei sui ponte vecchio
Ma per buttaarmi in arno!
Mi struggo e mi tormento!
O dio, vorrei morir!
Babbo, pieta, pieta!
Babbo, pieta, pieta!

沒錯,沒錯,我很想去!
如果我的愛沒有結果,
那我就到老橋(ponte vecchio)
縱身投到阿諾河!
我好焦慮,好痛苦!
噢 主啊,我死了算了!
爸爸,好嘛,好嘛!
爸爸,好嘛,好嘛!

有許多名歌唱家都喜歡演唱這首名曲。讀者如以「Puccini O mio babbino care」為關鍵字在Youtub上搜尋,則可得許多演唱實例。名女高音卡拉絲的演唱常被認為是不作二人想的最高演唱,在Youtub上也會找到許多當年她演唱此曲的錄音與錄影。
(Maria Callas女高音,Tullio Serafin指揮愛樂管弦樂團)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6bSrGbak1g

當然把這首作品演唱得好的不只她一人,讀者可多聽幾位歌唱家的演唱。真謝謝現代的科技與上傳這些影片的好心人,讓愛樂者享受比較聆賞這麼多傑出演唱的機會。而我要特別提出來請讀者注意欣賞的,是只有9歲大的小女孩AmiraWillighagen的演唱。那麼小的女孩把這首名曲演唱得有模有樣,真會讓你感動。聽聽看吧。

(AmiraWillighagen演唱,André Rieu指揮他的管弦樂團)
https://youtu.be/s9PQ7qPkl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