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當她聽到這句話時，已經不知是第幾手的消息
自從多年前他們分離後，她近乎病態的逃避所有關於他的消息
即使他們一度親密不可分離

所以眾人都小心翼翼，不讓他們碰面，盡其所能不讓他們同時出現在同一場合
畢竟他們如此相像、喜好如此相近

她開始回想當初分開的那一刻
她拼命想從人群中擠去他身邊
即使這些人都伸長了手臂像藤蔓一樣緊緊箍住她
她仍然試圖捕捉他的目光
想從中知道他的不捨
只要他願意有一點點改變初衷的意思
她馬上就會放棄一切跟他走的

但是沒有
他始終沒有看她，連頭都不忍回

她從哭泣、尖叫、嘶吼、絕食、自閉一直到欺騙自己世上再也沒有他的存在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她已回復平靜，也沒有人願意告訴她
其實他一直有在偷偷打聽她的消息
生怕她知道後會忍不住去毀了他的新生活

是的，新生活
但是再怎麼規避，要如何避開他們重複了八成的生活圈？
就在街的轉角，他最愛帶她去的館子
她還是愛去，只是不再點他們必點的小菜
但是上次她經過時，看見透明的櫥窗裡
他與另一個嬌俏淺笑的秀麗女子
吃著他們也曾經親密分食的一盤菜

那次留下的紀錄是一只安眠藥的空瓶子和更加瘦削枯槁的身軀

所以她逃的更遠，不見不看不聽不想，甚至，不恨
因為不愛，就不恨

但是他還是偷偷關心她，每年她生日收到的匿名信中，那些美麗貝殼
都是他曾經允諾要給予她的浪漫
連她自己都忘了，只以為是某個記錯地址的濫情傻瓜

經過這許多時間，她沒能再找到代替他的人
沒想到他已經過去，這還是別人思索再思索、考慮再考慮才讓她知道的消息
她決定去看他，在經過這麼多年後
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好好望著他了

熟悉的路徑熟悉的小巷
她幾乎無法穩住自己虛軟的雙腳
他家矮牆外的九重葛盛開依舊
只是再也沒有人會為她摘下一朵奼紫嫣紅

撳了門鈴
那個餐館中的秀麗女子緩緩打開大門，時光荏苒已帶來依稀風霜
見到她，女子一點也不驚訝，甚至有點安詳
她訝異，妳認得我？
女子嘴角泛起一抹笑，那笑連她也瞬間迷惑
幾乎可以知道他當時是如何用帶著笑意的眼欣賞眼前的女子

女子以幾乎是優美無暇的弧度轉身引她進屋
取出一張當年他與她相依偎的照片，相片邊緣已因多次摩娑微微磨損
她接過，不語，相片中泛黃的人影頰上多了一串淚
女子悠悠接口：
他過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妳
總想著或許有一天，妳還會回來看看他的
所以他一直不肯出國開刀
他怕錯過妳心血來潮的時刻

淚落的更兇，她幾乎不敢抬頭看牆上他微笑沉默的臉
女子燃了香，纖纖素手送到她面前
她顫抖的雙手拿過，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哭倒在地：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