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接起電話）
「TV客服中心您好！」
（無聲……）
「喂～喂？」又沒人回答？

（嘟……，嘟……）
（接起電話）
「TV客服中心您好！」
「小姐，你們這裡電視台是不是？」聲音十分低沈的男聲。
「是。先生，我們這裡是電視台。」（不然是哪裡呢？我心裡不禁犯著滴咕。）
「小姐我跟妳講呀……」
「我要自殺！」（狂吼。）這一幕倒讓我忍不住微笑起來，有必要情緒起伏這麼大嗎？
感覺跟電視秀裡計程車司機向電台小姐求婚的戲碼差不多。

其實有點不耐。我好言好氣地壓下聲音甜甜地說：「先生，很抱歉，我們這裡是電視台，不提供這種服務喔。」
「喔！」先生看來有些錯愕，ㄛ的喉音，嘴巴似乎還張在空中。
我可搶先，手頭的剪報還沒做完呢，順手回掛電話去。

（五分鐘後，電話又再響起。）
（嘟……，嘟……）
（接起電話）
「TV客服中心您好！」
「我要自殺。」這回低沈男聲冷靜多了，看來這五分鐘，他應該經過了一些思考。

「嗯，好，先生，我知道你的想法了……」忽然，在我又想匆匆掛上電話之前，一股念頭拉住了我的手。不好，萬一掛上電話，這位老兄就真的跑去自殺了怎麼辦？那我不是造業了。
想想，轉口問：「嗯，那請問你為什麼要自殺呢？」
「因為，日子過不下去啦！」（尾音歇斯底里地上揚。）真糟糕，又在演話劇了。我大腦雷達迅速做一個判斷，這個人應該有情緒上的嚴重困擾，以我這樣平庸的客服小姐，想必很難順利開導他，何況我還有剪報工作要做。

「好的，先生，那我建議你打去生命線吧。」我繼續甜甜假假的聲音。
「那是什麼東西？」低沈男聲話裡忽然有了小孩的表情，被轉移焦點似地詢問我。
「嗯，生命線就是會有人接電話，然後聽你說你要自殺。」
「喔。那生命線幾號？」
賓果！燙手山芋有人接收了。我壓住雀躍的心，忽然想到，我其實不知道生命線幾號。
「先生，你可以打104詢問喔。」忍不住加了個喔，我想我真的很快樂。
「小姐，妳嘛幫幫忙，我正在跟妳講電話，哪裡有手打104？」

（奇怪的邏輯，你可以和我掛掉電話，然後打104呀？不過我也有些擔心，萬一掛上電話，他忽然懶得打給104，直接跑去自殺怎麼辦？）好吧，我索性好人做到底，左手拿著話筒，右手用分機撥給了104。

「先生，生命線的電話是1995，你現在就可以打過去囉。」我輕快回應。
「喔，好。」低沈男聲話筒輕快放下。
我呢，終於可以繼續我的剪報工作了。

五分鐘後，電話響起。
「小姐，生命線電話不通。」低沈男聲語帶氣憤。我也很驚訝，原來生命線這麼炙手可熱？
「嗯，先生，生命線不通，你就等等再撥呀，」
「小姐，那我跟你講可不可以？」
「好，不過先生還有別的人要打進我們電視台，自殺不是我們的專業。嗯，你再打去生命線好嗎？」

（「嗯，好。」電話掛掉。幾分鐘後，先生又再打過來，告訴我電話不通。掛掉，又再打過來。我只能說，天哪，先生的求生意志真堅強！整個下午，我就在這樣接接掛掛，不斷說著：「再等一下喔！」的忙亂中，完成了我的剪報工作。而低沈男聲的口氣也越來越平靜，專心地集中意志在打電話給生命線這件事上。）

（……，……。）
過後的幾個星期，仍然，我會接到這位低沈男聲自殺客的電話，在他口中生命線從來沒有打通過，在我心中，知道他起碼還活著這件事，不覺也有些安心。

有時想想，在繁亂地、熱鬧地都會風景裡，高樓矗立，不時傳出有人從高樓上跳下來的新聞。比較起來，像這樣的一個只是叫叫嚷嚷、求生意志其實無比堅強的電話怪客，實在是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