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黨

        小毛住頂庄，我住下庄。中平住在兩村之間。我們三人是同班同學也是好朋友，平常一起釣青蛙、抓天牛、捉弄女生，也一起挨老師罵、當然也一起受處罰。

班長小如常都罵我們「找死」，而我們三人，一塊兒惹老師生氣，一塊兒被罰舉水桶、跪講台，除了是名符其實的「死黨」外，更是是不折不扣的「找死黨」。

雖然我們是死黨，但小毛和我卻常常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得面紅耳赤；兩個人爭吵時中平一定會自動出面當和事佬。別人和好朋友都是「打成一片」；我們卻常「打成一團」。三個臭味相投的人常湊在一塊兒搗蛋：拿假蛇嚇女生、搶女生的髮夾玩有時還騙女生說老師找她。因為我們專門「惡作劇」，因此又被班上的「娘子軍」冠上「惡魔黨」的封號。

提燈籠與元宵遊行

懂事以來，每年元宵，附近的小孩兒總會提著心愛的燈籠沿著村子的道路一圈又一圈的繞著，然後再用燈籠在商店旁的晒穀場圍成一個大圈，在那兒各自說些聽來的恐怖故事。然後個個受驚嚇而變得臉色慘白，最後才在深夜像驚弓之鳥成群衝回家。我們有時甚至會被路旁的樹影或突然冒出來的行人嚇著。膽子小的人會愈跑愈心虛，甚至還一個勁兒的認定路上有個人影一路跟蹤到家門口。

這樣提燈籠的活動大概可以持續個三、四天。連玩了幾天，不論是花錢買花燈或是花心血自製燈籠的人這才感覺「值回票價」，而元宵的活動也才算玩得盡興。雖然小毛住頂庄；中平嚴格說來也不是下庄的成員，但最近幾年元宵節他們都是我們村子「花燈團」的一員。

燈籠，我們比較習慣稱它作「花燈」。它的外表裝飾未必全是「花」。但我卻很喜歡這一個名稱，因為可以在材料上和外觀上加以變化而設計得十分「花」俏，設計出五「花」八門的造型，還真使人眼「花」撩亂哩。

說起花燈那可真是形形色色。以造型來看可以有貓、狗、魚、龍，關刀、汽車、孫悟空啊，豬八戒啊……等，樣式林林總總、不勝枚舉。不過大體上還是以寵物類的、器具類、生肖類…卡通類和神話類為主。

若以材料來分可就更精彩了：有些是買現成的塑膠燈籠。將這特殊造型的塑膠燈籠一會兒提上，一會兒放下，可以看到映照在地面燈的籠影子忽大忽小、忽明忽暗的變化，光看光影的變化就可以感受到「團員」內心的興奮和激動；有些則是將奶粉罐子自行加工──用鐵釘在側面和底面打上無數個小洞製成「銅罐仔花燈」。這種花燈的燭光會順著小小的鐵釘孔灑落地面，像是地上增加了許多數都數不清的小星星，好不美麗；有的則是將田裡種的老蘿蔔拿來，削掉上部側面的三分之一，挖空裡頭有「肉」的部份，再在裡頭擺上蠟燭而成為不折不扣的「菜頭燈」。提著菜頭燈和銅罐仔燈籠，可以自由的旋轉，完全的陶醉，不用擔心會出什麼意外。

另外，還有一種材料則是可以自己動手做也可以在商店購買，那就是有皺摺的「紙花燈」。比較起來，用買的紙燈籠品質通常還是略勝一籌。買來的紙花燈不提的時候可以向下壓縮，壓縮的紙花燈是看不到上頭畫的是什麼圖案的。要提時往兩端一拉，立即伸展成完整的圓柱體來，這時紙花燈上的兔子就跳出來打招呼；孫悟空也拿出金箍棒翻起筋斗雲；嫦娥也才在此時露臉微笑。帶點神祕感的伸縮紙花燈一方面方便收藏；另一方面還方便點蜡燭真是別具巧思的產品。

各式各樣的燈籠在元宵當天全部出動，像極了萬國博覽會或選美比賽。燈籠有胖，有瘦；有的高、有的矮；還有的白，有的紅，有的黃。各式花燈燕瘦環肥各有千秋，各有各的風格和妙處。不過我想我們一群小朋友最羡慕，最崇拜的應該是那最亮、最有架氣勢，但造型最簡單的活動式原始「室外照明燈」──火把。

日記第一則正月十五星期二天氣晴 ──下戰帖

今天是元宵節，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等到太陽下山，吃過了晚飯。總算可以出去看燈、提燈了。今天風大，一旦燈籠被吹熄就很難再點著。所以每個提花燈的小朋友莫不小心翼翼的護著花燈，深怕一個不留神，花燈就這樣給吹熄了！

天沒黑大夥兒早就報准出門，準備玩個「不滅不歸」──一定要等到帶出去的蜡燭、煤油點完，燈熄滅了才肯甘心回家睡覺！例外是有的，記得去年堂妹只出去了一天，前後不超過十分鐘就收兵，打道回府了。她之所以提早歸營只因──沒經驗又太粗心了。去年小堂妹才讀一年級，頭一次參加「花燈遊行團」，提的是有嫦娥奔月圖案的紙花燈。

白天她一拿到繪有美女圖案的燈籠，當然高興異常。所以從一早就抱著花燈四處找人炫耀。那花燈上頭的嫦娥臉上有兩個酒窩，露著微笑正要飛往天空，換是任何人有這麼一副花燈也一定會高興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才對。堂妹可以說是逢人就喜孜孜的獻寶。殊不知夜風這麼強，對她這個提燈籠的「菜鳥」來說真是一大考驗。這個剛「上路」的生手，提著她那燈籠東搖搖西晃晃，令跟在後頭的我捏了一把冷汗。好不容易，總算勉強踏出庭院，這時我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心中一方面暗自為堂妹高興，一方面也為堂妹祈禱。誰知道才剛祈禱完，走出馬路不到 二十公尺 ，堂妹的花燈竟化作一團火球。那叫樂極生悲吧，老師教過的。我在想，自己如果一個不小心就將心愛的花燈給燒毀了，要是我的塑膠燈籠被燒出個窟窿來，那麼除了傷心之外，被小毛或中平知道，他們笑到肚子疼而我杵在一旁哭笑不得的情景才真教人不能忍受啊！

今年如同往常，我們還是在村子裡吆喝、召集所有同齡的小孩聚會。一樣講了聽來的鬼故事！最恐怖的那一則是和新築好的大水圳有關的：故事中有一隻水牛被壞人偷走宰來吃，肉被吃完，頭就被丟到新築的水圳裡了！於是這隻忠心的水牛每天早上五點多天沒亮，就會冒出頭哞哞的叫，好讓主人可以找到牠……哎！雖然感人卻一點都不覺得可怕？聽習慣了恐怖故事就不再恐怖了。於是大夥開始提著燈籠在村裡閒逛了起來。逛到後來全聚集到商店前看著村裡有比較多零用錢大哥哥放鞭炮和煙火。同時也仰著頭以崇拜的眼神看著這些大哥哥在手邊把玩冒著熊熊大火的火把。他們像古裝戲中的草莽英雄；像山寨中擁有很大的權力的寨主。

他們起先將沖天炮放入空酒瓶中，點著引信讓沖天炮直入雲霄。但不久，他就似乎覺得這樣玩單調而不過癮了！一來為了比膽量，再者為了讓沖天炮可以射得更高。於是大哥哥們開始左手拿香；右手抓著沖天炮。在點著引信、「滋滋」聲到一半時才將炮擲向夜空，感覺上多了一股帥氣。而如果控制得宜，時間掌握得當，沖天炮在射到最高點的時候爆炸，碎屑天女散花似的撒落，會贏得我們這一群小朋友的掌聲和歡呼聲。

慢慢的有人變化出各種奇怪的玩法。有人將水鴛鴦放入水溝內，於是就可以聽到──水溝「不」一聲像放屁；頑皮的大蟲則將水鴛鴦插牛糞上頭，引爆之後那真是遍地「黃金」，四周奇臭無比。也有人將沖天炮上固定方向的細竹條拆下，成了名符其實的「老鼠炮」了，老鼠炮會原地打轉或像老鼠四處亂闖，大哥哥在大夥不注意的情形下放了一枝老鼠炮大部份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炮聲嚇到而尖叫，但卻沒有人生氣，我想大家都覺得好玩吧。

頂庄往年這時候是不玩鞭炮的，今年卻不知怎的，不一樣了！他們天還沒暗就開始大量而密集的放著沖天炮。更令人覺得奇怪的是他們每一枝沖天炮似乎方向全是瞄準我們村子的！這樣的舉動，似乎有一種「來啊，來啊，來一決高下！」的意味兒。當然下庄的大哥哥不會服氣！於是雙方放鞭炮像在比賽、較勁，你一定要壓過我，我怎麼會輸給你？挑釁的意味濃厚，雙方態勢緊繃，衝突一觸即發。

村庄裡的大哥哥為了面子及不服輸的心理作祟，於是開始招兵買馬，打算要進行「兩軍火炮對抗」。召集所有的小朋友在商店前的黃槿樹下，一起為村莊的榮譽來同「敵軍」作戰。我們這群正感無聊的小壯丁一聽到有新鮮具挑戰性的活動當然爭先恐後趕第一個去當人家的手下；急著去供人家差遣。

於是我們下庄的「總司令」阿榮派出傳話的小囉嘍下戰帖：相約隔天帶足「軍火」太陽下山時分「橫隔路」集合開戰。大家準備來個先禮後兵。明日集合後言明規則就開始對抗。

日記第二則正月十六星期三天氣晴──「戰爭」開始

白天什麼事都不想做，真希望一覺醒來馬上又是晚上的到來。

今天的白天真是難熬，感覺上一分鐘就像三天那麼久，就像月考時考卷上空著一堆題目卻怎麼也寫不出來，托著下巴在等下課鐘一樣令人難捱。心中想的和腦中浮現的，全都是今晚要上演的激烈「炮戰」畫面。多希望可以直接跳過這一個白天。

傍晚，約定的時間未到，大家全迫不及待的聚集在橫隔路上了。大夥集合後，說明戰場範圍和不可以蓄意傷人的規定後，雙方各退後 一百公尺 ，五分鐘後同時發動攻勢，拚鬥就這樣開始了。

這時，吹來一陣冷冷的風，令人精神為之一振！這個月明星稀的晚上！四周顯得出奇的靜，眼前的這種靜和身邊的冷加在一起顯得有一點點恐怖，這種恐怖比說鬼故事有趣得多了！而這種靜與內心的激動也恰成強烈的對比，或許這就是老師之前教過的「風雨前的寧靜」吧！

起初我們是隔著一段遠遠的距離互擲沖天炮，然後距離越拉越近，越來就越有震撼力。原本是雙方對峙，你射我一枝沖天炮，我躲掉後再回敬你一枝。好像玩避球一般。原本都只是慢慢的、溫和的。但後來補足「彈藥」，有了更多可以使用的武器之後，就成了「組織」對抗，不拘隊型了。

我總是埋伏起來丟投擲「炸彈」。而大哥哥分配給我們的也都只是水鴛鴦、老鼠炮等不太具殺傷力的火藥。「咻，碰，哎喲！」才剛開始，我就中彈了，肩膀被沖天炮射了一下而且在耳邊爆炸，肩部麻麻的覺得整個人天旋地轉。耳朵頓時嗡嗡作響聽不到任何聲音，腦筋也一片空白。過了好一陣子才可以清楚的回想剛才發生過的一切。不幸中的大幸是我沒受傷，於是趕緊重新加入戰局。

後來演變成肉搏戰，我們深入到敵方陣地，然後用強而有力的巨響炮火，迫使對方害怕而撤退。或是用老鼠炮追著要攻擊的對象跑，讓他像玩躲避球般的左躲右閃，心中十分愉快。

我們進攻到頂庄沒多久就又被擊退。然而在一次撤退時不經意的發現一個無辜的小女孩，她的花燈被流彈所毀──炸成碎碎的紙片，像下雨也像下雪！她驚恐的臉上也下著雨吧，她的心也像被炸碎的花燈吧！是哪個「糊塗戰士」，找錯目標投錯炸彈？真是太不應該了！雖然同情，但愛放鞭炮卻怕再被炸到的我還是沒有說任何安慰她的話，第一時間就撤退了。我也才漸了解鞭炮並不容易控制。

平常晚上我們都衝撞的往商店去完成交辦的任務──買香菸、米酒及花生米，所以每個人對村中的路暸若指掌。月暗星稀的這個晚上再適合夜戰不過了！今晚，上半段是拉鋸戰，你來我往有時候我們攻入頂庄；有時頂庄的人長驅直入，把我們打得潰不成軍、四處閃躲。不過到最後雙方都沒有佔到對方便宜，因此決定這場「仗」還要在「明天同一時間」繼續上演。

原本我們對於贏得這一場頂庄和下庄的對仗有絕對的把握，原因是我們下庄有廟──土地公廟，我們相信土地公一定會保佑我們的。但今天晚上攻進頂庄時在僻靜的角落發現他們竟然也有一座小廟！這，這……但我想我們供奉的神比較大尊，所以我們還是會贏！雖然我們偶而會將供桌上的水果吃掉。不過那都是在拜過神後，神吃剩的，如果我們不幫忙吃完水果也一定會爛掉的。我們只不過提早處理掉那些「可能」會爛掉的水果罷了。我相信我們的神一定「大神有大量」努力保佑我們吧！

但是話又說回來，就算是我們們輸了也不怕，至少我們跑得快。每年新港國小的運動會不論是社區對抗，或在校的同學競賽，那一組不是我們下庄的小朋友遙遙領先？總之我們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日記第三則正月十七星期四天氣陰轉有雨──戰況激烈

前一天的平分秋色和中彈使我猶豫今天是應該再接再厲還是當個英雄──識時務而躲在家裡的俊傑。不過根本沒時間思考，小毛就來下個別的挑戰書了。他故意在開火前出現在我家門前，大叫：「膽小豪，膽小豪，去睡覺。」而隔壁的大蟲也來請求支援了。遠遠的沖天炮聲陸續傳到耳際。像一聲聲的呼喚聲在叫著：「阿豪！阿豪你遲到囉！快來報到。」

離太陽下山大約還有半個鐘頭，我才到店口，「總司令」就要我回家騎全村唯一的「迷你」腳踏車。大哥哥今日賦予我一個新的職務──「騎兵」兼「採買」。他說我的工作很重要，但我們心知肚明！其實這些談話只是要跑腿者賣命前的心情鼓舞。不過能夠為村子的榮譽盡力，能在戰鬥中摻上一腳，就算分配到的工作只是搖旗吶喊的「喊話組」，或只能做幫忙拿香的工作或甚至讓我當「地雷」一直埋伏在那兒我也願意。

我的攻擊前準備就是去將附近村子的所有大小鞭炮買回來。

我快馬加鞭的騎著車到隔壁三、四個村子的商店去。所到店家的老闆都是同一個答案：「炮──全部賣完囉！」裡頭的貨早被一掃而光。我也知道買主是誰。但我仍不死心往方圓三公里之內的最後一家店鋪趕去。那是學校旁的商店。我才到，竟發現小毛也因為有屬於自己的腳踏車而成為他們陣營中的「騎兵」。

此時我看到捷足先登的小毛帶著弟弟正握著一大把的沖天炮。眼看沖天泡就要被他全部買光了！我喘噓噓的喊著：「慢著！」

我說：「小毛，你要一半讓給我，不然今天『戰爭』就沒辦法進行，因為我們村子的『彈藥』昨天已用完了，如果不買一些回去，就沒戲唱了！兩邊如果實力相差懸殊，草草結束，晚上變得很單調，我就跟大家說是因為你把沖天炮全買完了，那你就成為罪人了！」

經過我曉以大義，再搬出當了這麼多年同學要有同學愛，別讓我回去交不了差的大道理，他才勉強將一半的數量讓給我。

今天玩法翻新：大夥將許多「連珠鞭炮」的火藥拆散，一股腦兒倒出來。再將引信接長製造出火光與煙幕，場面煞是壯觀就像是戰爭片中的煙幕彈一般。而今天雙方的火炮都變準了。雙方全都曉得延後將鞭炮擲出，將沖天炮投入對方陣地後，沖天炮才開始推進；甚至在馬路中央用磚塊架起沖天炮，讓沖天炮追著敵人跑。今天的殺傷力比昨天大多了！

「哇！」頂庄竟然有電光炮，「碰！」一聲就可以震得地動山搖，那種炮比起我們平常玩的水鴛鴦威力至少大上十倍。一炸，心臟就差沒跳出來，真是震撼力十足！我們還沒打，氣勢就全營造出來了。兩個村子陷入煙霧味和鞭炮聲之中。經過幾次的進攻和撤退，雙方又各自布陣。到後來火藥用掉大半，「總司令」要我們埋伏，改打游擊戰。話才說完，敵人已然再度攻進我方的陣地。這次因為措手不及於是所有人員快速閃避。

「快跑，快跑！頂庄的人追來了！」

「閃喲！」

「腳底抹油──溜呀！」大夥現在目標一致，只想在第一時間消失在這個戰場上。

只見全村的眾小壯丁爭先恐後的找地方躲。有的躲在田邊避風的矮竹林邊。還有的屏住呼吸像稻草人一樣緊貼著牆壁一動也不動。有的到了路邊的灌溉溝渠，一頭埋了下去就像在稻田插秧一樣；有的甚至往土地公廟更南的亂葬崗方向奔逃而去。一時間軍心渙散、草木皆兵，場面七零八落，真可說是兵敗如山倒。這時我的同伴們個個狼狽不堪，狀況慘不忍睹。

我伴著「主部隊」逃到亂葬崗裡。也顧不得癢不癢、怕不怕了，找到一個稻草堆，拉了兩三束稻草就往身上蓋，大蟲和三、四個戰友，從身邊跑過繼續往墳堆裡鑽。「哎呀，我的媽啊！」要是在平時，我一定大叫起來。但現在我不知道是因為太害怕或是顧慮後有追兵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只是張大的眼睛看著。這是一場沒有人認輸的戰爭。所以，結果不想可知一定是不分勝負。

夜深了，兩村子的人要停戰了。清點人數時竟發現大蟲不見了。不久心急的大蟲媽媽左手拿棍子，右手拿著手電筒來找兒子回家了。等到他媽媽急得用哽咽的聲音大聲問：「誰有看到我們家大蟲？」我才猛然想起，大蟲可能一個人還在亂葬崗中。大隊人馬由我帶路往那個墳坑走去。就在我不經意回頭的時候，在淡淡的夜色下我彷彿看到了大蟲媽媽眼眶邊滴垂著哀傷的「露珠」。

「你們看！」從那個墳坑裡正爬出一個人！那不像是殭屍，也不像骷髏頭。雖然大夥還是有點害怕，但尋子心切的大蟲媽媽，二話不說就衝了過去。多走了幾步，我們也終於都認出來那是大蟲了。這時大蟲的媽媽因為找到兒子而大聲哭了起來！我們都在想大蟲這次鐵定要屁股開花了。但是大蟲大聲哭喊著下次再也不敢了的同時，我們只看到一對母子緊緊的擁抱著，兩個人都哭得像淚人兒似的。棍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

更晚的時分，戰場中的整堆稻草全燒光了！村子的叔叔、伯伯、嬸嬸、阿姨、阿公和阿媽全出來滅火兼罵人，而我們的戰爭節目也被迫告一段落了。我們更加了解老師所說「水火無情」的道理！看著熊熊大火吞噬掉整堆稻草，所有人全受到了驚嚇！原來好玩重要，安全更重要。除了慶幸不幸中的大幸，只損失了一堆稻草外，我們也得了教訓，心裡也有了警惕，大家打從心裡下決心，今後一定不要再在村子中玩炮、玩火了。

「戰場」轉移

大家知道了此後不敢也不可能再有這麼精彩而危險的對抗，因此相約明年要集合全村子的小孩和頂庄來比膽量。聽說在距離村子四、 五公里 外有一個日據時代留下來的隧道鬧鬼！明年元宵節當天晚上六點在橫隔路雙方帶齊人馬，所有的成員都要有手電筒。到時候一定要用另一種方式分出高下。

為了避免玩鞭炮造成危險，我們村子的男生那一陣子晚上幾乎都禁足！但接下來的幾天「戰爭」還是由「火炮」之爭演變成「口舌」之爭！戰場也由村子轉移到學校。在班上，小毛說明年他一定會走在隊伍的最前頭。我則高聲的說下庄一定會贏。兩個人最後還是如往常般的吵了起來。中平還是很盡責的在一旁勸架！勸到最後中平火大了就吼了一句──最後你們兩個一定都輸。

話才說完老師進了教室。上課鐘響了很久了，但我們三人太投入於爭吵中，所以耳朵對鐘聲就相對遲鈍了！下場是──舉了一節課的水桶，兩個吵的人有份，一旁勸架的也有份。「惡魔黨」一時變成了「惡運黨」，爭論到後頭的結果是三個人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