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腳上學去
邊跑邊跳卻不會飛
赤腳上學有好處,好處是不用在上學前花時間找襪子、穿鞋子;也不用在放學後浪費時間脫鞋襪;更不必為了擦皮鞋、洗布鞋而減少玩耍的時間。
那時母校新港國小是沒有硬性規定要穿鞋子上學的。儘管物質條件沒有差到買不起鞋,但小學六年我卻一直堅持打赤腳。
沒穿鞋還可以不必忍受自己的腳臭;不必花錢買鞋襪;更不會得香港腳,好處多多。既然有那麼多好處,當然就會有幾個同好和我一樣當「赤腳大仙」囉!
赤腳上學固然有好處,但是卻也有壞處。在那個盡是大小石塊的硬土操場上有時還會有玻璃碎片的蹤跡。所以,除了光腳丫之外,跛著腳走路也成了「赤腳族」的特徵。
夏日中午的柏油路對「赤腳族」來說是一種考驗。經過一個上午的曝曬,路面吸足了陽光帶來的熱能。馬路上熱氣蒸騰,看得沒穿鞋的我們心生畏懼。柏油路就像流行的布袋戲台詞形容的──「殺氣騰騰」。熱煙總讓我想起在「地熱谷」用溫泉煮雞蛋的情景。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只覺得腳底就要和被煮熟的蛋一樣。
當柏油路溫度變高,堅硬路面就要融化變軟,路上灰煙緩緩上升時,我們「赤腳族」就會在炙熱的柏油路上邊走邊跳,邊走邊找路旁的草地踩。這時,一叢一叢的牛筋草圓形擴散著生長,竟像是一個個展開的笑臉,召喚著烈日下的赤腳,像在歡迎沒穿鞋的腳光臨。但路邊的牛筋草畢竟不多,大夥兒大步走、小步跳,那樣子像是在跳快節奏的「踢踏舞」;沒有音樂伴奏,「舞步」也能持續到家門口。
「赤腳大仙」用左右腳輪流彈著、跳著;猛跳的動作像極了寺廟中的乩童;發出的聲音則像是猴子不小心被踩到尾巴時的吱吱叫聲,模樣真是狼狽不堪哪!那時多麼希望能乘著滑翔翼或竹蜻蜓,讓雙腳飄在空中,直接飛到目的地去。
保齡球路隊
要說起我「跌倒」或「害人跌倒」的紀錄,真的得用一籮筐一籮筐來數。
我的腳是不折不扣的「鴨母蹄」,也就是「平板足」。那意味著腳底板寬寬大大,中央卻平平的,運動時不容易產生「抓地力」。自小我走起路來就重心不穩,搖搖晃晃的像個不倒翁。再加上我不容易專注,因此走路或遊戲總是狀況連連。
因為我的不專心而惹出的事端真可說是不勝枚舉:要不就為了下課搶鞦韆而滑成四腳朝天。再不就是在滑梯上因為疏忽而不小心推了前面的同學一把,害他摔個倒栽蔥。有時,甚至在校園中也會因為邊走邊想事情而絆腳跌個「狗吃屎」。當然,跌倒的意外不只如此……
您曾看過一支二十幾個人的學生路隊同時倒在馬路上的情形嗎?您曾經見著一群「跌倒」的「受害者」同時用「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的眼神指責那個「兇手」嗎?
巧的是,我讀小學時排的十七小隊就發生了這樣的事;糗的是,那個讓大家跌倒的「害人精」──就是……就……就是我。
避不開的討厭鬼
「你幹嘛?走路不看路啊!是不是眼睛放在口袋裡啊?」
「我的腳跟和你有仇啊?」
「拜託,你別再踩我的鞋跟了好不好?」
「你可不可以不要排我後面?」這些是排在我前面同學最常提出的抗議。
那個被人抱怨的「討厭鬼」正是我,但我卻不是故意的。試想,有哪一個正常的人願意損人不利己的用赤腳去和對方的鞋對抗?又有誰願意當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啊?
當時路隊的隊員比較能接受領導。除了小朋友服從性高,還因為每個小隊的路隊長書包上都插著一支小隊旗!那一小方旗子就代表學校的老師;也代表訓導主任;有時更可以代表校長!總之,那面方旗就像古裝戲中的「尚方寶劍」啦!必要時插上那旗子的人,可以「先斬後奏」,先替師長們處罰不乖的同學。
母校的路隊排好後原則上是固定不變的,除非路隊長認為有必要作調整。通常有人特別不守規矩,隊長才會動用權威,把「搗蛋鬼」調到路隊尾端副隊長的前面就近管理。
雖然十七小隊沒有愛搗蛋的人,但我們小隊卻不時會出些「特殊狀況」。說來可悲,這些狀況總是跟我脫不了關係。
由於連走路都會分心,所以路隊中同學的鞋跟總和我的腳尖「發生衝突」!通常在踩了前面隊友的鞋跟後,我一開始都會鞠躬賠罪,小聲的說:「對不起,對不起,下次不會這樣了!」
但再走不了幾十公尺,他一定又得跳到隊伍旁邊去,一邊嘟著嘴給我白眼一邊拉鞋跟。我則紅著臉,再三賠不是的說道:「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心想如果沒有加強語氣一定沒有辦法得到諒解。但不知道為什麼,說著說著,聲音卻愈來愈小,小到連自己也聽不到了。
大夥兒戲稱踩到前面同學的鞋跟叫「揀雞蛋」。「揀蛋王」的封號當然就非我莫屬了!排在我前面的同學叫苦連天,路隊長接到抗議的訊息,總是極力安撫;但是同樣的情形不斷重演,安撫就漸漸失效了。在不勝其煩的情形下當然就會調整路隊囉!而所謂的調整,只是把我前面的人調走;換另一個「倒楣鬼」到我的前面來罷了!
但再有耐心的「倒楣鬼」也總超不過兩個禮拜就又換走了!隊員們的抗議聲有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湧來。路隊長終於想出「徹底解決之道」;他沒有把我趕出路隊也沒有動用酷刑!而是將我安排成為「排二」──路隊長是排頭,我就排在他後面。
現在,我的前面只有路隊長一人。他常會回頭探看路隊的情形,所以經常保持警覺,自然就少了些危險;而路隊長也會不時到路隊的左側來和高年級的女同學說話。照理說,這樣總算能夠讓這種人人討厭的「揀雞蛋事件」給消除了。就算又不小心發生了「意外」,受害者是隊長,也不會有「別人」要求換離我前面了!小隊中所有成員都認定危機解除,天下總算可以太平啦!
然而,「天不從人願」。隨之而來的情形並不像預期中那般平靜。雖然少了抗議聲,卻產生了更嚴重的後果──只因為不專心的我依然不專心。
撞撞撞連環撞
那時的馬路才開始鋪柏油,施工品質真的是「不怎麼樣」。常常馬路上就有大大小小的石子冒出頭來。一個不留神,我那沒穿鞋的姆趾就和路面突出的石頭來了一個「特大號」的「另類接觸」。
一踢到石頭,立刻皮開肉綻,指甲連皮肉一塊兒翻了開來,痛得人眼冒金星,搞不清楚自己姓啥名誰。受傷的我痛得眼淚差點兒滴下來,自顧自的作出反射動作──第一時間蹲了下來。
路隊裡每個人相距一步,全都習慣而熟練的跟著前一人的腳步前進,也就是說第一個人走過某一顆石頭,第二個人下一步就會到達那顆石頭;隨即第三個、第四個也會到同一個位置。換句話說,如果中間有一個人停下來;後面的人就一定得「緊急剎車」才能化險為夷!但如果是排頭或「排二」停下來,而且是「緊急剎車」,那,那就,那就會……發生「車禍」;而且是「連環車禍」了!
我這個排二,一心顧著抱住自己受傷流血的可憐姆趾,卻沒留意緊跟後頭的人無法立刻停住。於是後面的隊員就一個個撲上來、趴上來;從排在第三、第四位一直到路隊最尾巴的隊員就像推倒的骨牌:第一塊倒了,之後的骨牌也就停不下來了。隨著一聲聲的「哎喲」,整個路隊人仰馬翻,東倒西歪。接著自然是怨聲載道,抱怨連連了。每個跌跤的人這時都以失望的眼光投向受傷的我。
路隊長回過頭在第一時間趕緊拉起散落一地的「骨牌」,又很快的從口袋拿出衛生紙。小隊中的女隊員從頭髮上解下一條橡皮筋綁在我多災多難的姆趾上頭。完成初步的止血、包紮之後,隊長留在一旁扶我慢慢前進;路隊由副隊長帶領,整好隊伍繼續往回家的方向出發。隊伍在超越我的身旁時沒有人說任何責備的話,全隊的人都只是專心的、放心的大步向前。
情意難忘路隊照常
然後,扶著我的隊長看我雖沒有哭,卻緊皺眉頭、吃力的靠著他的肩,用單腳跳著。他說:「很痛吧?明天早上七點我到你家扶你一起上學。」
這一瞬間,我清楚的了解到大家只是不高興我弄髒他們的鞋;只是不喜歡排在我前面。大家並不討厭我,也不會不和我作朋友。這樣一想,心情漸漸開朗了起來。此時我也想著隔天放學在操場排隊時,我一定要跳著向副隊長和每一位隊員大聲說:
「對──不──起。」
我的腳雖然還流著血,但我還是笑了。抬頭向前看著由副隊長帶頭的路隊,腳好像不那麼痛了。我很快的向扶著我、陪我一起落隊的路隊長說了聲──「謝謝!」
赤腳的經驗儘管慘痛,但第二天,第二個星期,第二個月乃至第二年我都還是打著赤腳去上學。同小隊的人依然和其他小隊的人一樣,「正常」排路隊放學。
「妳哪有那麼好騙,又不是董阿花!」
哈哈!好像...有陷阱呦~小心!
董阿花和陳阿卉都不好騙了啦~
那至於...好不好「逗」偶就不知囉~
妳總是弄錯,我是不騙小孩的,我只逗小孩。
「逗」,是逗,懂了嗎?
妳哪有那麼好騙,又不是董阿花!
是喔?
真是的,長大就是這點不好,
什麼都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