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17 02:01:48蒼鷹‧狂

蒼鷹,悲語。我的阿公。

我的阿公,就是我的爺爺。

從小到大,一直很疼我,疼到無法無天的疼...
因為我是長孫,他無極限的寬容我的無理取鬧及霸道,
即使和姐姐吵架,欺負弟弟,他也只會皺著眉頭的說"不要吵了"、"不要打了"之類的話。
即使因此而遭父母打罵,他總會挺身而出的,讓我躲在他背後,不讓我受任何委屈...

家裡一向人丁單薄,身為獨子的爸爸,有著孤僻的怪個性,
媽媽即使外向,卻也順著爸爸的個性在生活,
吵吵鬧鬧的我們這三名小孩,
也隨著時間、隨著距離,漸漸的離開這個家,
這個號稱是三代同堂的七人小窩...

國中時,搬離開居住著阿公阿罵的老家,
到一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地方住,
漸漸的,越來越少回去老家了,
即使,老家村莊一直在改變,我也從沒仔細去注意過它...

今年的09月21日,那天中午,我穿上制服,吃完午餐,巡邏到一半時,
爸爸突然來電說,阿公可能撐不過今晚,叫我立即請假回家....
霎那間,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連向正副主管說要請假的力氣也沒有...
那時,我好努力想發出聲音說我要請假,
但我的眼框卻逐漸泛紅、我的喉嚨很努力的想說出話來,卻被哽咽...
這輩子第一次發生這情形....

在請完假,上樓更衣騎車回大甲的路上,我咬緊牙根,
不想讓我泛紅的眼框流下眼淚,不斷的深呼吸再深呼吸...
回到嘉義的火車上,我不斷的滑手機、看些沒營養的笑話及漫畫,想轉移注意力。
眼框卻仍不爭氣的泛紅,促使我在火車上,做出戴上墨鏡的詭異行為...

回到嘉義,弟弟開車來載我,
一路上默默無語的沉默,
其實,有很多事想問她,想跟他說...
鼻酸與哽咽,讓我們持續著這場沉默...

在到阿公家前的路口,我終於忍住悲傷,忍住哽咽的開口問他:

"阿公,是不是已經走了....."

我可以感覺到弟弟的難過,
他停頓了一會兒,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努力,
努力的忍住悲傷的回答我:
"阿公,在三點的時候,從醫院回到家,才拔管斷氣...,因為阿公身上有許多傷痕,要報請檢察官驗屍才能入殮,所以,我跟爸爸五點左右才剛剛從派出所做完筆錄回家..."

從警多年的我,早知悉這一切流程,
對於非病死或可疑為非病死的大體,是必須報請檢察官相驗才行,
聽到這些話語,我倍覺傷痛...
因我知道...除非偌大的傷痕,不然,其實是可以直接行政相驗的,
既然需要司法相驗,這些傷疤,並非比一般...

回家途中,順道買了晚餐,
回到家後,第一時間去瞻仰阿公的遺容...
不變的面容,卻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蒼老,
臉部的傷疤,讓我真的無比的難過,至今想起,卻仍讓我傷懷...

看著父母及阿嬤的面容,憔悴的似乎老了好幾歲...
當下,身為長子及長孫的我,表示這一晚,我要守夜...
即使父母及阿嬤說,我上班辛苦,要我先回去休息,隔天再來,
卻拗不過我的要求,

這一晚,我獨自守夜...

漫長而漆黑的夜晚,我對著佛壇,面對著阿公的遺照,
第一次那麼久,那麼近的看著阿公,
照片似乎是他60、70來歲拍的,跟我想像中的差不多...
卻與遺容相差甚遠...
那一夜...是如此的漫長與難過...
從我18歲離家北上讀書,長期在外的我,
從沒好好的、仔細的看過他,
現在有機會了,卻是在這天人永隔的情況下...

從隔天開始,一連串的法事及守夜,
即使有好友老王的陪伴,
心中的難過、傷痛卻從未減少過...
我真的...很難過,難以言喻的難過,
那段日子,我總試圖藉由外在的一些娛樂來排解,
卻是徒勞無功...

或許,在其他人眼中,這就叫矯情吧!!

依現在人的生活模式,祖孫間的情感應是早已薄弱,
而我如此表現,卻有總太過的感覺...
但生在人丁單薄家庭的我們,
祖父母是除了父母外,最親的家屬,
我沒有其他的叔叔、伯柏或姑姑此等親屬,
與阿公、阿嬤共同生活近二十年,此等感情,難以向他人述說...
爾今想來,還是傷痛...

這篇文章,是在阿公過世頭七之後所開始寫,
寫到一半卻無法繼續下去,
直到今日,早已過阿公百日許久,
我藉酒才有辦法繼續寫下去...

從小到大,一直覺得死亡這件事,離我好遠好遠,
從沒在乎過這事的發生,

從警許久之後,自以為已經明白生死離別的苦痛,
遇到死亡案件,雖然從口中說出"節哀順變",但卻無法體會家屬對於死著的情感羈絆。
一句"節哀順變",說的容易,但遺族的傷痛,我自那天起,我才能確切體會...

至今,

我仍懷念著阿公,
那種"他在天堂可以離苦得樂、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之類的話語,
說真的,我無法接受...

我真的很懷念,那段,我可以在他背後,躲避父母責罵的日子...
我真的好想回到那段,現在已回不去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