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五、六歲的小女孩，我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你相信五、六歲的小女孩就有深沉的悲哀，以及某種程度的思考嗎？有時候長大的我，回過頭去看時，還真覺得不可置信的懷疑，那個好像已然長大的自己。

也像一直停留在當時般的，對於童年往事的記憶，異常的清晰。就彷彿我和那個小時候的自己一直停格在過去一般。

那是個陽光酷熱到極致，而後稍微收斂了些許跋扈芒刺的靜謐午后。農村裡頭的男女農人都靜靜的睡去了，在午飯的粗飽後。

六歲的我，叫她「阿恩」好了。偷偷墊著腳尖，跑到同一個三合院另半邊的阿嬸家廚房，拖了凳子到碗櫥邊。阿恩記得，阿嬸買菜回來後，都把錢包放在碗櫥上頭。爬上凳子後，阿恩的頭才剛剛抵到碗櫥最頂端下方還有一隻手的高度。她盡力的把手伸長──伸長──。想像那是根大象的長鼻子一般，抵到了碗櫥最頂端的邊沿，而後隔著一層若有似無的灰塵摸索。

找到了！她拿下紅色錢包，正待扭開扣緊交互的兩顆銀色旋鈕，取得零錢到村口的雜貨店，買酸梅、投巧克力、ㄤ仔標，還有好多好多她來不及想像的零嘴時。廚房門口出現了，阿嬸。

她龐大溫暖的身影，整個把廚房門口擋住了，就像一片烏雲般，遮蔽了小女孩兀自的欣喜和歡愉。阿嬸很疼阿恩，大概是全村莊最疼阿恩的了。阿恩不敢動，手上還拿著紅色錢包，那剎那四目交視，阿恩看懂了一些什麼，如果現在的自己翻譯出來，叫做「失望」的那個東西。然後阿恩低著頭，從椅子上爬下來，把錢包還給阿嬸，默默的走回寂靜的外頭。

阿嬸沒有責罵，她只是靜靜的跟奶奶：說午睡時，她聽見廚房有動靜，還以為是老鼠跑出來偷吃東西。沒想到卻抓到了一隻偷錢的猴崽子。而後她盯囑我別再犯，仍舊待我同以前一般好。

很神奇，也說不清楚原因的，農田鄉村裡那種氛圍，人情的溫暖，竟可以輕易的叫一個小孩，懂得「道理」，懂得「是非」，不用打罵、斥責、警告、要脅……。

一路，長大。過程中遭遇數不清的挫折、欺騙、低落、驚喜、埋怨、成長……。但很多都被記憶的漩渦吞噬，腦袋內的細胞自己精密的淘選，只留下，那些不但當下深刻，幾番年月，而仍舊清晰深刻的那幾則，典藏。記憶沒給你理由，答案留待自己細細思索。
就我目前的體認，想到了學姐曾告訴我的一句話：「在學校裡社團裡，你還可以犯錯，而且會被原諒。但等你出了社會，就沒有機會犯錯了。」但我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原諒了。那樣的原諒是寬大、和暖、被寵愛的。而那股正面的能量則一直陪伴著我，在人生的路上，披荊斬棘，樂觀以對。

PS 照片 塊莖小野芝麻 水田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