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21 07:06:46圓恩

第一天假期


050114 禮拜五

【早】
今早淡水的交通有點亂。因為有個剛從山上下來的傢伙,很久沒有複習交通規則了。有時候被叭一下,就馬上停下來。沒有被追撞算她狗運。更多時候用在山上的“出神”狀態在騎車。險些就撞上前頭拚命閃著黃燈吶喊著:「我要靠邊」的大卡車。就在撞上那瞬間,才從神遊狀態甦醒。腦中閃過:「我還是不適合開車,光騎機車,就這副德性啦!」至少,有了這層體悟。而且還沒賠上一條命,一隻手或一隻腳。

淡水,一樣下著令人沮喪的濕雨。半披著雨衣,先繞到郵局領回辦了好久的IC卡,繳付款項等業務。行員跟我一般兩光,漏東漏西的,兩個人幾番來回才把東西都還齊、拿齊了。包括印章、存摺、卡片、收據…..。

下一站,到「許義魚酥」,買齊同事托買的淡水名產。再循著K的模糊指示,往北新莊方向找尋位在某處的大榮貨運。果然它就好好的,跟K說的一樣,站在路邊。找到的代價是差點被路旁岔路衝出來的車子撞死。還是他差點被我嚇死?反正一天之內有兩次死裡逃生的感覺還蠻值得欣慰的。渾身溼答答的衝入貨運櫃檯,詢問是否有賣紙箱?答案是「否」。他笑著,很抱歉的搖頭。天啊!去哪找紙箱?在這下著雨的鬼天氣。

我認命的繼續騎車找裝得下二十包魚酥和兩包鐵蛋的紙箱。第一家,雜貨店老闆很認命的提供了一個明顯太小的紙箱。於是我努力的裝了一下,又很過意不去的拿還給了他。繼續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然後看見一家賣菜的。我向老闆詢問,他本表愛莫能助。因為他的所有箱子都被雨水打溼了。就再我看著一輛垃圾車來收走他所有濕掉的箱子時,我指著一個還未完全溼透的大箱子說:「那這個可以給我嗎?」我想我當時一定是一副悽慘的可憐相吧!於是我終於得到一個和我差不多拉塌的破紙箱。然後又衝了大榮貨運,大聲的向其詢問:「那你有膠帶吧?」他拿了出來,於是我就著破爛箱子,一包包的把魚酥、鐵蛋擺好。像奔波了好久而終於可以放鬆休息一般。

那位先生一邊幫我黏膠帶,一邊抱怨:「真是2266!」的確,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是一個2266的人,跟那個破箱子看起來一樣。等我走後,他又重新幫我黏了一遍,因為我在發動的機車引擎間聽見,膠帶嘶啞的尖喊:「都是你害的!」管你的,我總算是解決了一件回台北的使命之一了。

在微雨中艱困的挪動機車,找到了停車位。呼,終於可以暫時離開淡水一下了。

中午和五元約吃飯。可是先必須找到他任課的開南商工。找路啊!還是住在山上方便,到處都是路,到處也都不是路。而在台北,就只有乖乖看著地圖,或憑一點都不靈敏的第六感摸索。讓我們來點休止符吧!

迷路中…….。

【中】
今天的台北適合穿著深藍色大衣,背著中背包,腳上穿著涼鞋,不穿襪子的遊走。台北街頭容許春夏不分,馬路當山路走。

迷路間,看見一棵樹型很漂亮的樟樹,想像著他小時候的樣子。11:47,找到奇怪的大門。看到學生在抬便當。原來有些東西你以為他消失了,卻並不是真正的消失,只是你不再接觸罷了。也許自己國高中的青澀,也只是被凝止在17歲那一年裏而已。

五元枚什麼變,我也是吧!知道彼此新的一年,都有新計畫的感覺真好。他問:你打算在那裡多久?暫時是以五年為計吧,五年後,沒有意外,希望可以回到福山。但五年內,又會發生多少事呢?誰知道?計畫、目標,有時比較像是安慰當下的藉口。

一點,尋找二二八紀念公園。很多人不知道二二八紀念公園在哪?我就是那其中一個該死的豬頭。五元說:很多事臨時抱佛腳是來不及的。這是最棒的警語,於是也是最不容易做到的。就像我在台北這麼久了,卻不知道為什麼的總還不了解他。

在台北習於隨口問路。「請問您知道二二八紀念公園在哪嗎?」「你問錯人了。」她尷尬的笑著,我也覺得好笑。於是我們一起在路上大笑起來。

在人行道上,我不經意專注撿拾起特意雕在地上的詩意,片片。前前後後,行走其上,陶醉。像在跳舞,陶醉在自己的秘密陶醉裡。鳥聲、詩意,和交錯的步履。

「有陽光和水,空氣和土壤,然後始有這一棵樹,這一朵花。」──吳瀛濤《墾荒》

「旋風,旋風,他們不過是一陣旋風。」──姜貴〈旋風〉結語。

「那已經成熟的生命在搏動,它具有了打開重重阻礙的力量和意志。」──鍾理和《草坡上》

「人們看不見葉底的花,已被一雙蝴蝶先知道了。」──楊華〈小詩〉

「西天燦耀著玫瑰色與銀光,如同無數的小白兔。浪潮不斷湧來。」──翁鬧〈寄淡水海邊〉

「自己的命,還是要自己來打開的。無論如何,無論如何總得找條活路才行的。」──呂赫若〈故鄉的戰爭〉。

【兩點】
在十字路口,徬惶,究竟要往哪兒走呢?我熟悉名字,卻模糊內在的二二八。求救的望著迎面而來,願意搭理我懇求眼神的某一雙眼睛。還好,總有人願意抬眼,回應。在樹葉的飄動姿勢下,發現──原來,公園就在捷運站旁邊。真該死!

看了南天書局與五元等人合辦的原民權展覽。看到一些珍貴的圖片。然後,我走進二二八的展場。裡頭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我獨飲,歷史的回味。這個所謂台北人開始覺得自己可恥。當我走近一個圓形展區,牆上分列無數二二巴罹難黑白人頭照的空間時,只感到一陣顫慄。一朵渾白的百合花在我身後永恆的開放,這些人,爲了某些堅持、理想而犧牲。而今他們在這群聚,匯聚成一股寧謐。我在心底謝謝他們,爲他們的犧牲所換來的美好致謝。而我所謂的某些堅持,對於其他人是否是有所幫助的呢?

對著電視,二二八受害者家屬的泣訴,獨語,不斷在單色系的佈置間迴響、震顫。而今天,只有我一個聽眾。有些最重要的東西,還一直一直在嗎?愛、理想、真理、事實?我也不知道。而時間就這樣流逝了。

【晚】
李家有女,終於記得,回家了。左鄰右舍輪番來探看,一邊裝作認真在和媽媽抬槓,一邊偷眼瞄我。最後才忍不住問說:「這個…..,是你大女兒嗎?怎麼長得不一樣啦?」〈是嗎?我一直都這付拉塌樣啊!〉努力保持所謂乖女兒般的微笑,離開前他們都從頭看到腳,然後看到腳上穿的那雙涼鞋,就搖搖頭,走掉了。

媽媽買了一堆衣服給我。爸爸一貫念叨著他的關心,卻沒有那麼令人沮喪的煩躁了。妹妹從高中的晚自習歸來。這個長長的七天假期,我只分給了他們,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