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16 23:27:00Alex

我的後現代租屋生活(2)



屋內是多事之秋,屋外也沒閒著。7月份有位貌似于右任的先生買下了對面的單位,9月份開始大興土木-早上九點天花板開始震震震,到晚上六,七點工人卻還在敲敲敲,週六日全年無休。你以為他們很勤力?錯了!他們每天都享受將近三,四小時的漫長午休。簡單而言,他們的敲擊樂場次剛好與我未起床或黃昏的睡眠時間完全重疊。

 

不久樓上也開始吵起來了!Tell Me Why!原來于右任要在我們樓上非法潛建加蓋一層樓,於是噪音變成了環徊立體聲,從早到晚吵過不停。于先生在牆上貼了「歡迎提供寶貴意見」的聯絡電話,好幾位憤怒的住戶先後打電話去投訴。于先生誠惶誠恐地連連稱是,但第二天桀驁不馴的工人們照樣大吵特吵。于先生脾氣好,每次都像小幹部面見總理般誠懇地接受批評,虛心受教,但他的爪牙卻變本加厲,繼續持之以恆地攻擊著鄰居的耳朵和心靈。我告訴應邀前來與工人「對話」的包租公(他是本地頭人,擁有足以讓樓下舊電器鋪免費為我們修理洗衣機的強大權力,對外患擾民自然責無旁貸):這位于先生我十分佩服,你們台灣總統府發言人就該有于先生這樣的風範。

 

11月份,樓下兩戶人家在幾乎同一時間辦喪事。有時候尚未起床,就已聽到樓下哀怨的呢喃誦經與樓上狂野的電鑽鐵槌,簡直是現代x傳統的cross over。我唯一的選擇是離家出走,流連在外,纏著外面的朋友不讓他們回家;只是朋友終歸要走,家也終須要回,夜半無人回到廈門街那陰森巷子時,只見戶戶門上都是一道道的黃色除喪符咒,頓覺一陣寒風吹來。曹植的《論疫氣》中那觸目驚心的描述,「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闔門而殪,或覆族而喪。或以為疫者,鬼神所作」,說的大概就是我當時的心情。

 

此情此景,一般還會出現更應景的情節:有時是幾頭老鼠在門側竊竊私話,有時是傳說能看透陰冥的一雙雙貓眼在半明不滅的路燈上閃爍著。有時是一個神秘兮兮,走路時自語自語的老太婆。我七月的時候就認識了她,那時候她把一堆溪錢塞在巷口的花糟裡,然後放火燒。由於巷口太窄,剛好經過的我很難讓她相信我沒有注意到她的行為。於是她神經質地發出嘰嘰咕咕的聲音,大概是想向我解釋甚麼吧?我見她手上還拿著打火機,於是收起了天生的人類學好奇心,對她露出諒解的微笑後急速逃離案發現場。

 



樓上樓下浩浩蕩蕩的迎新送舊之際,網絡和供水系統均時好時壞,也不知是受入土還是動土的影響。斷水的前兆是水龍頭像快要噎死似的發出奇怪的嘶啞聲音,然後斷續吐出幾口像黃膽水般的濃液。屋友都紛紛離開了,去尋找可以洗澡的應許之地,於是只剩下我一個人。不久,網絡服務由間歇性失靈變成間歇性正常,於是我也沿著前人的足跡,收拾行裝,帶上門,離開了。

 

於是屋裡一個人都沒剩下。

 

深夜來到總圖書館地下室,我玩了一下世紀帝國,上了一下非死不可,然後打開word檔,開始寫下這篇文章;疲倦時就在總圖附近散散步,看月光數星星。別人深夜去加油站都能碰上蘇格拉底了,我深夜在總圖書館大概也能碰到誰吧?最終,我在離開總圖時碰到一個澳門學弟,他長得一點也不蘇格拉底,但問了一個頗幽默的問題:「學長,這麼晚還不回家,又要拼書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