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5-16 12:41:13山綠色

【再見玉嶺】

作者:陳舜臣 譯者:姚巧梅 出版社:遠流

之所以會接觸到陳舜臣的書籍,是因為家裡擺了一套『小說十八史略』,它們伴著我度過入睡前的漫長時刻。初觸小說十八史略,我以為陳舜臣的寫作方式跟夢枕模相似,可是又看了『再見玉嶺』之後,覺得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以客觀的角度來看,作者巧妙的將中國『玉嶺故事雜考』及日本的『菟原處女』傳說故事作連結,再以玉嶺的佛像作為媒介,發展出現代的爭妻故事。但我認為,其實貫穿書中情節的並非佛像這個實體,而是『強韌』這個意象。主角入江是個研究美術史日本學者,他因為接觸到來自中國玉嶺的摩崖佛拓印畫,因而踏上了異國土地,展開了強韌之美的巡禮。開始是磨崖佛的古拙,接著是點朱儀式裡無懼登高的李映翔,再來是玉嶺的堅硬山壁,最後是周扶景的刀刻酒窩,結束了這趟旅程。

書中說臥龍司令是個讓日軍頭痛的游擊隊首領,他神出鬼沒、豪膽無敵、有教養、英語說得很好,極具魅力不為世俗所囿,但我認為李映翔比臥龍的才智更高、更具有蠱惑人心的魅力。她清楚她自己要什麼,能夠理性看待一切事物,知道什麼該捨棄,什麼該留下,在游擊隊據點時就明白的告訴臥龍應該轉入政治領域而非小規模的游擊活動。除了與臥龍的對話外,還可從其它地方看出李映翔是個不凡的奇女子。從一開始的包選石能爭妻故事,李映翔勇於對傳說的真實成份感到質疑,而後又對入江清楚的表示,如果她是朱少鳳,她會選擇活下來的石能,不會消極的盾入空門,引誘入江路除掉路上的大石頭─謝世育─以得到她。作者在此埋下伏筆,暗示李映翔對菟原處女一事也有不同的想法。

李映翔讓我想到「法國中尉的女人」的莎拉,符敖思是這樣形容莎拉的:『她可以一眼識破世人的本來面目,她同樣也可以看出愚昧無知,看穿維多利亞時代教堂污跡斑斑的粗俗玻璃,和食古不化的狹義心態。她看到世間的種種苦難,祈禱上蒼讓世人不再受苦。我不知道她在我們這個時代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但她若是早生數百年,她不是成為一名聖人,就是淪為帝王的情婦,我會這麼說,並不是因為她一方面擁有宗教情操,另一方面又饒富女性魅力;真正的原因是,她的人格具有了一種融合諒解和激情的珍貴力量。』符敖思的小說常常出現象徵意義的女性角色,而在「再見玉嶺」的李映翔,她象徵的就是「強韌」。我們可以這樣說,在動盪不安的時代裡,李映翔絕對是那個可以安然生存下來的人物。

如果射中謝世育頭的人是入江,李映翔真的會選擇入江嗎?我想應該是不會的,她也會極力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因為她並沒有透露她自己的爭妻故事給入江聽,而是告訴了臥龍周扶景,以自己對菟原處女故事見解,選擇射中水鳥頭部的人贏,暗示臥龍必須一中標的才會選擇他,換言之,她助了周扶景一把,整個競賽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入江著實挨了一記悶虧,他是被利用來確保謝世育必死的工具。在李映翔留給入江的詩裡的後兩句:『玉嶺邯鄲夢,醒來馭臥龍』,臥龍其實是雙關語,代表著未來以及游擊隊裡的臥龍司令—周扶景,可惜入江在收到信簡的時候卻沒能看的出來,還想到南京去尋李映翔,殊不知她早已選擇臥龍當伴侶,而自己從來就沒有入局比賽過。我認為玉嶺邯鄲夢其實是入江的夢,不是李映翔的夢,她一直都是最清醒的,只所以要這樣寫,只是為了要安慰入江,她自己也曾經沉醉在那浪漫裡。

我對故事中捍衛自己、追求理想的角色一向是很欣賞的,人常說『有夢最美、築夢踏實』,夢當然很美,實現了更美。一般人認為在築夢的過程中最重要的是踏實,但我卻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最重要的是願意築夢的那份勇氣,因為那份勇氣,人們才會敢去踏實,如『為自己出征』的智勇之堡,虛幻的東西還是會比實質的東西來的有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