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徐至宏
                                                                              
       掛上香噴噴的麥克雞塊當誘餌，果然一舉擄獲貪食賊。出乎意料，小偷並非面目可憎的黑毛鼠，而是一隻掌心大小的絨毛灰鼠。我和孩子齊聲驚呼：「好可愛喔！」

       那日午餐，晴姨神秘兮兮地對我說：「我們家有老鼠，牠偷吃了番薯。」「我們家住得這麼高，老鼠怎麼可能爬上來？說不定是一群小蟑螂合吃的。」我嘴上雖否認，腦中卻浮現了那隻住在陰溝裡，對著小錫兵齜牙咧嘴的黑老鼠。

家中成美食廣場  自由歡樂地穿梭

       我再也吃不下飯，立即擱下碗筷檢查門戶紗窗，最後僅在洗衣間的天花板找到一個約莫兩指寬的圓孔。面對我的疑懼，晴姨詭異地笑說：「老鼠啊，是沒骨頭的動物。」

      爾後，晴姨如偵探般每日向我報告偷兒行蹤：前晚偷吃一包豆皮，昨夜齧咬半顆南瓜，又在儲物間遺留一堆黑珍珠般的排泄物。「罪證確鑿！」她深惡痛絕地說。

       我不禁想像趁著夜深人靜出沒的牠，把我們家當成美食廣場，自由歡樂地穿梭。於是夜半起身喝水時，我總要躡手躡腳，深怕不慎踩住這位嬌客的尾巴，兩者發出的尖叫聲會撼動整座大樓人們酣甜的夢。

       掌管廚房的晴姨不甘食物一再被竊，索性將所有暴露於空氣中的食物密封，誰知斷糧數日的鼠輩，竟一夜間將我心愛盆栽的綠葉啃噬精光。我無奈望著光禿禿的枝幹，不知接下來要遭殃的是書本、拖鞋，還是孩子的絨毛娃娃？

       晴姨對鼠輩的惡行忍無可忍，從里長處要來一包毒藥，磨碎後拌入肉鬆，置於老鼠最常出沒的儲物室。隔日檢查，發現精明的牠撥開毒餌只挑肉鬆吃，過了幾天再也不碰。餵毒計畫失敗，滅鼠行動仍不間斷，晴姨不屈不撓的精神，可比電影《借物少女》中與小人族鬥法的阿春嫂。

       周末下午，她買來捕鼠籠，掛上香噴噴的麥克雞塊當誘餌，果然一舉擄獲貪食賊，晴姨興奮地呼叫我們前來分享戰果。

       出乎意料，小偷並非面目可憎的黑毛鼠，而是一隻掌心大小的絨毛灰鼠，拖著細長尾巴在窄仄的籠裡頻兜圈子。我和孩子齊聲驚呼：「好可愛喔！」

想盡辦法逮住小偷 面目一點也不可憎

       憶起兒時某日，媽媽在廚房烹煮午飯，而我獨自在灑滿陽光的後院玩耍，忽然聽見擱在角落的鐵皮水桶傳來窸窣聲響，好奇走近一探，竟有數隻大小黑毛老鼠豎直了身子，紛紛以爪子刮著桶側掙扎。

       其中一隻小鼠前腳交握，仰首直盯著我看，好像在懇求我放牠一條生路，當時我害怕地逃開了，心裡卻不安忐忑著，直到睡前終於忍不住問媽媽：「那些老鼠呢？」「牠們全被曬死，丟到大水溝裡啦！」媽媽說完轉身睡去，而我閉上眼都是小老鼠向我求救的畫面……

       我揣想眼前這隻餓得發慌的小獸，尋著香味找到雞塊，滿心歡喜地咬下，背後的籠門卻「啪」一聲關上的剎那，心情會是怎樣的驚駭？

       而此時找不到出口的牠，應是既慌亂又後悔吧！看著小鼠無辜的黑眼珠，及孩子期盼養寵物的神情，我幾乎要心軟地說：好吧！好吧！把牠留下來，讓我來照顧牠。

       見我們對牠心生愛憐，晴姨趕忙警告鼠類會傳染疾病，於是我決定帶牠回野外生活。籠中小鼠彷彿對未知的命運生起極大的恐懼，一路上顫抖不停。到了新店溪邊，晴姨才掀起柵門，小傢伙便一溜煙鑽入草叢，消失不見了。

       那夜下起一場大雷雨，我站在窗邊遠眺河畔，微微地憂心。

       回復平靜家居生活的數周後，晴姨氣急敗壞地宣告食物再度遭竊，我們怎麼也沒想到，歡鬧的鼠日子這麼快又回來了！  

【2013/01/20 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