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重 - CH1

「請問…系主任在嗎？」一個陌生的面孔出現在辦公室。

「主任去開會，有事嗎？」我敲著鍵盤，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個…我要交活動企劃書」看起來他還很生疏。

「你是這屆的系會？」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我仔細看了看他。

他只有點頭回應我的問題，找不到主任似乎讓他有點慌張。

「我可以幫你轉交給他」我站起來，走向他。

「唔…沒關係，我下一節再來」他很快的轉身離開，跑離辦公大樓。

這麼不信任我幹麻？

今年，我是研究所一年級，前四年我也是生活在這間學校，同個科系，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他？
仔細算算，這屆的系會，那也才小我一屆，以前，在隔壁班而已。

怎麼…沒發現過有這麼可愛的男生。

坐回電腦前，繼續敲打這份資料。研究班，沒事就找工作。
每天除了用著電腦，就是接一些沒意義的電話。

今天，似乎讓我找到了新樂趣。

第二堂下課鐘，終於敲了。
不出我所料，過了三分鐘，他又慢慢走向辦公室。
而我也早就停下手邊的工作，等著他到來。

「那個…」

「主任還在開會耶！可能早上都不會在」

「可是我下午沒課…」他無辜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就說我可以幫你交給他了」我走向他，很快的抽過紙張。

他站在一邊，看著我翻閱資料。
這是系上今年的總體活動，排的還滿豐富的。

「急著回教室嗎？」

他搖搖頭，卻也不解的看向我。這個問題，的確有點讓人匪夷所思。但是我只是單純想把人留下來。

我笑一笑，讓他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看的出來他有點錯愕，卻也乖乖的坐下，沒有任何反抗。

「我怎麼前三年都沒見過你？」好吧！我搭訕方式還滿爛的。

他不解的歪頭，可愛的模樣。

「我研究所一年級，今年才從你們科系畢業」這算是我的自我介紹。

「唔…學長好」他似乎搞錯了重點。

「嗯…你是轉學生？」

「不是，我以前很少參加系上活動…」

我點點頭，他冷靜的回應，讓我也有點接不下去。繼續敲打著手邊的資料，讓辦公室呈現一種寂靜。

「厄…上課了」鐘才剛敲，他很快的起身。

「嗯…」我後悔剛才接過他的資料，這樣，他下一節應該就不會出現了…。

他很有禮貌的跟我打聲招呼，才離開辦公室。
看來，是個很難接觸的孩子。

過了兩節下課，中午。
果然都沒在遇見他。

走到一樓，正要去找老師，看見了那讓我想念兩節課的身影。
和另外兩個朋友並肩走著，其中一個…嗯，牽著他。

牽著他的人突然轉向，他就這樣被拉著走。
另外一個選擇站在原地等待。

看他們站在樓梯間，不知道講了些什麼，最後是一個不平凡的吻。
看到這一吻，竟然沒讓我心痛，反而讓我有些開心。感覺可以更好到手？是吧！

我輕笑了一下，越過他們走到對面大樓尋找老師的蹤跡。
經過那站在一邊等待他們的男孩突然開口。

「朴政玟，金奎鐘快一點！不要說我掃興！校車開走我就揍你們」

他的這一句話，能夠讓我確定其中一個名字是他，也更能夠確定，他們之中的確有著不平凡的關係。

我放慢了腳步，期待能更確定知道哪一個名字屬於他。

「朴政玟！我要先走了！」站在那完全失去了耐心，他先走向了校車。

「我來了啦！」牽著，先送他上了車，才跟上朋友的腳步。

這樣看來，金奎鐘，是我的目標。

十月二十日，星期二，學校的迎新表演。

滿多天沒見到那個身影，但我當然沒忘記。
我還在期待他第三次踏入辦公室。

和朋友相約去這已經看了四年的表演。
靠在牆邊，讓我注意的不是台上生動的表演，而是正巧對面讓我搜尋到了想念的目標。

奎鐘跟我一樣沒在觀看表演，不過他是在注意著樓下。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那天在樓梯間吻他的人。

中途，他陪著一個學弟離開了體育館。我很快的看向對面的他。
他無辜的看向身邊的朋友，而朋友也是輕撫，安慰著他。

等到表演結束，我看著樓下，他再次跟學弟走出，還牽著手。
我直接走到了對面，跟他打聲招呼。

「厄…學長好」他哭喪著臉，看著樓下離開體育館的身影，看見我才重新振作。

「心情不好？」我故意問。

他的朋友攤在樓梯上，用著異樣的眼光看著我。看來他跟我們一樣都看到睡著。

他搖搖頭，不打算做過多的回應。

「他誰」奎鐘身邊的朋友推推他。

「哦…他是在系辦公室打工的學長」

「我是金賢重，你好」剛好讓我找到了機會自我介紹。

「喔，我是許永生」他點點頭。

「啊！我都忘記說我是金奎鐘」他這才自我介紹。

我很想跟他說，我早就打聽到了。
避免嚇到他，我還是禮貌的點點頭。

「欸！我要去圖書館」永生推了推奎鐘的肩膀。

「我…要去找政玟」他降低音量，明顯是不想讓旁人聽見。

「那我先走了…嗯，學長再見」他揹起背包，很快的離開。

體育館，好像只剩下我們兩個。
他站起來，平行的看著我，尷尬的傻笑。手裡握著手機。

「嗯，你可以打電話不用顧慮我」

他點點頭，很快的按下通話鍵。
簡單的幾句話，他面無表情。

「你確定沒有心情不好？」識相的等他掛上電話我才開口。

「沒有，謝謝學長關心」他揚起一抹勉強的微笑。

「有事，可以找我說喔！我都在辦公室」當然希望你無時無刻都能來。

「謝謝學長，那…我先走了」他這才給了我一個開朗的微笑。

隔天，中午的鐘才剛打。
奎鐘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我面前。
遞給我一份新的資料，就打算轉身離開。

「喂！等等…」慶幸辦公室內沒有其他老師在。

他沒精神的看著我。

「怎麼了？」這三個字，讓他的雙眼瞬間積滿了淚水。

他很快的搖搖頭，離開。
我快速跟出了辦公室，將他拉了回來。

「是因為…朴政玟？」我還記得這名字。

他驚訝的看向我。

「他昨天，和學弟…只是你誤會他吧！」

他點點頭。

「既然是誤會，那怎麼了？」我快速抹去那湧出的淚水。

他慢慢的從昨天離開體育館後，講到了今天早上。
聽著自己漸漸感興趣的人兒講著這段似乎有些裂痕的感情，該高興的不是嗎？

但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或許只是憤怒，怎麼能夠讓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傷心…。

重新擦拭他臉上的淚痕，心疼的捧起他的臉。
那因為哭過而發腫的雙臉，因為用力而漲紅的臉頰。

「吃飯了嗎？」我想，我不該繼續逼問下去。

他搖搖頭。
我遞過主任給我的飯盒，他卻很快的拒絕。
把奎鐘推到了沙發上坐好，打開了飯盒，順便附上湯匙。

「吃一點」他卻很快的又用搖頭拒絕我。

我乾脆坐到他身邊，挖了一口，送至嘴邊。
他這次撇開頭，還抓住了我的手。

「快點，飛碟需要找新的地方藏身」我抓開他的手，讓湯匙再離他的嘴巴近一點。

「你當我小朋友喔」他這才笑了出來。

「終於肯笑啦？」

他尷尬的看向我，第一次看見他因為害羞而發紅的臉頰。
這一個中午，他在這乖乖吃了飯，也安靜的睡了一覺。

看著他趴在沙發上熟睡的臉龐，工作起來真的沒這麼乏味了。
等到下午第一堂課的鐘響，我才不捨的叫醒他，讓他回去上課。

「主任，文件」漫長的下午。

剛踏進辦公室，我很快遞過中午奎鐘教來的資料。

「喔，對了主任，你有沒有這屆…四年級的學生資料？」

「這裡」很快的從辦公桌抽屜翻出了一張紙，沒有懷疑的直接遞給我。

「謝謝」我接過，很快的找到我想要的電話，輸入到手機內。

十月二十三，星期五。

資料上的問題，剛好讓我有機會第一次撥出這通電話。

『喂？』這是通常接到沒見過的號碼，所發出的疑問。

『我是賢重』

『厄…學長好』

『那個，你們上次交的資料上，有個地方填寫不完整』

『可是不是我寫的耶…』

『那是誰，我需要找他一下』

講了幾分鐘的系上活動。學校內的鐘聲響起，我才發現我從另一端

沒有聽見鐘聲。

『你不在學校？』

『嗯…我今天沒去』

『怎麼了？不舒服？』

『沒有啦…』欲言又止的聲音，更是讓人懷疑。

『還在心情不好？』

這次回應我的，只有一聲嘆息。

『你下禮拜六有空嗎？』

『嗯…怎麼了？』

『那天看你搭南線的校車，你家應該距離我不遠，願意陪我去晃晃嗎？』

『嗯，我那天沒事』

『那到時候再跟你約囉』

因為成功的邀約，讓我整天的心情都處在不錯的情況。

十月三十一日，星期六。

終於有機會讓我用個正常的對話，打電話邀約他。

『奎鐘，我到你家附近的車站了』

『哦…等，等我一下』

還沒進入中午的星期六，路上沒什麼行人。
我坐在公車等候亭，觀察著每個路人，每個公車司機。

「久等了…」他喘呼呼的出現在我眼前。

「慢慢來又沒關係」我起身，雙手插入口袋，走在前方。

「要去哪？」他跟上我的腳步，輕輕抓著我的衣角。

只是單純要去買我的新床單，只是認為能夠和他逛在家具店，感覺一定更有所不同。

兩個人晃在賣場裡，我推著推車，他一手也握在推車上，到處張望。偶爾看見感興趣的東西，總是能看見他露出笑顏。

一個大型布偶抱枕讓他愛不釋手，還很開心的抓起兩隻，說要一人一個。我也想都沒想的接受，任由他選擇顏色，丟入推車。

這，也許就是我渴望很久的兩人逛街。
看著他因為得到東西的滿足，心情完全沒有理由的開朗。

逛累了，坐在咖啡廳裡面休息。
看著他吃著鬆餅，另一手還抱著我剛買的布偶。

這種畫面，誰能說自己不幸福？
就算知道他心裡住著別人，就算了解他並不屬於自己。

「這個禮拜你常翹課」

「嗯」不到一秒的等待，他馬上回答我。

「為什麼」

「不想見到朴政玟」一樣很快的回應，眼神專注在手中的鬆餅，不肯看我。

「反正不看到我，他也輕鬆點」他自嘲的笑了笑，又咬了口鬆餅。

看著他那墮落的笑容，好心疼。
沒在繼續開口，我讓我們之間呈現一種寂靜。好像與週遭的喧嘩隔離。

等到他吃完，小口啜著杯子裡已經冷卻的咖啡，我才起身將手機擱置在桌面走去了廁所。站在洗手台，沖著這有些冰冷的水，從鏡子中的剛好可以看見奎鐘坐在那。

低頭看著手機，臉上的表情似乎更沉重了些。
右手抓著手機，伸出左手推離了桌面上的盤子讓自己趴了下去。看的出他的右手使出很多的力氣，發生了什麼事…。

關上水龍頭，抓著衛生紙走回他身邊。

「奎鐘？」我拉開椅子坐下。

「學長…我自由了」他抬頭，努力想讓嘴角上揚。

推開椅子，他抓著娃娃，離開了咖啡廳。
等我付錢，追了出去，看見他蹲在路邊，布偶緊靠在他懷裡。

「你要回家了嗎？」看著他泣不成聲，再繼續讓他在路邊亂晃也滿不人道的。

「你要回家了？」奎鐘卻也反問我。

「你還想晃晃我可以陪你…」蹲在他身邊，抹去那不斷流下的淚。

「可是你東西…」他指著我的床墊，棉被，還有這大型布偶。

我苦笑。也是，帶這樣一堆東西走在路上，自己不累，別人也以為我瘋了吧！

「那…去你家」他看著布偶，丟下了這句話。

不可否認，聽到這四個字，嘴角完全不受控制的上揚。
當然，我可不是想到什麼下流的思想。

「我…這樣回家也會被質疑吧！走在路上也很丟臉」他很快的解釋自己要去我家的理由。

「好！我又沒說什麼！傻瓜…走吧！」

他跟在我的身邊，貼心的幫我拿著布偶。
抱著兩隻布偶的他，看起來又更天真了點，怎麼有人捨得丟下一個這麼完美的男孩？

看著他還有些紅腫的眼睛，想到這不知道該開心或是難過。
該開心，我有了機會，該難過，他…當然還愛他。

推開家門，該慶幸我昨天有打掃一番。
把這重到誇張的床墊先擺放到一邊，他沒等我的招待，擅自在家裡走來走去。

好奇的先晃進去了廚房，過了幾分鐘才走出。
很快的又轉入浴室，也很快的離開。最後踏進了我的房間，遲遲等不到他走出，我才將棉被丟到床墊上，拖著進入房間去尋找他。

「在幹麻？」看他站在櫃子前，看的目不轉睛。

「哦…對不起」他快速移開視線，歉疚的低頭。

「只是好奇你在看什麼！又沒怪你！」

「看你的畢業那天的照片…」

哦…他應該注意到的是照片上親我的那個女生吧！
糟糕，這樣會不會讓他以為我有女朋友…。

「那個女生…是學姊」現在解釋好像有點奇怪。

「現在也是研究所嗎？」

「嗯，對…」該死，這樣好像是我選擇跟學姊讀一樣的，繼續一起讀書似的。

「很漂亮」他靦腆一笑。鐵定誤會了啦！

我搔搔頭，不知道該接些什麼。對，他是很漂亮。
如果是女朋友，聽見別人這麼讚美一定會很開心，現在我卻只想銷毀那張照片啊！

暫時撇除這件事情，先把我的床墊用上去比較要緊。
有奎鐘的幫忙，很快的整理好了我房間的新東西。

考上了研究所，老爸才准許我搬出來住。
睡了兩個月的木板，剛好選在今天去採購，就讓我有了一個這麼可愛的男孩陪伴。

累的倒在床上，看著奎鐘還在好奇的東張西望，我也無奈的笑了笑。

雜亂的桌面，有著一張照片。
他拿起來，走到我身邊，坐到床上。

我一個一個介紹給他認識，之後講著以前大學愚蠢的事蹟。
那還沾有淚水的臉蛋，才終於開朗的笑了。

「這樣比較可愛」講到了一件事情，他爽朗的大笑。

「什麼？」等他緩和了情緒，才傻笑的問我。

「你笑起來比較可愛」

我伸手摸摸他的頭，他害羞的滾到床的另一邊，不敢看我。
有股衝動，讓我覺得現在不動作，一定會後悔…。

我趴到奎鐘身後，右手輕輕放在他的腰上。讓我自己幾乎貼靠在奎鐘的側身。
沒有掙扎，讓我更大膽的往前擺放，最後直接摟住了奎鐘的腰間。

可以感覺到他輕微的翻身，將手覆蓋在我摟抱他的手上，有些膽怯微微顫抖的把玩我的手。

奎鐘這樣的行為舉動，讓我更是不可自拔的將另一手鑽入脖頸與床鋪之間的空隙，雙手緊緊將他抱住。

最後他翻過身，將臉埋進我的胸口。

「心情好點了嗎？」我輕搔搔胸前人兒的頭。

他沒有出聲，輕輕點點頭。

從前，我不肯相信愛上一個人還能夠有什麼理智。
現在遇上了奎鐘，我想，就算他心裡永遠住著朴政玟，我只能當個讓他微笑的旁人，我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