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折翼之默示錄第十九章
路西法穿越了七彩的光流隧道,迎面撲來一陣風沙,逼得他只得閉上眼遮擋,片刻後,風沙打在肌膚上的刺痛感消逝,他才睜開眸子,眼前的景色卻令他錯愕。
原以為會有這麼大風沙的地方應該是沙漠,沒想到卻是一片紅花綠意收盡他的眼底。剛才的那陣風沙,是夢吧!如果不是衣服上還殘留著少量的沙塵,他一定會這麼認為的。
不期然的,俊美的臉頰被濺上幾滴冰涼的水漬,修長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臉龐,沾抹著那冰涼的觸感,紅色的視線轉移,尋找著這冰涼的由來,原來是不遠處那池天然的噴泉濺灑出的水。
好比絲綢柔滑的微風;開滿各色花朵和綠葉昂然的樹木;澄澈見底的噴泉;在天空盤旋的白鴿,比人界更有春意、比和平還要平和的景象,這樣一個地方,真的是吞沒所有生物的冥界嗎?
他走進森林中,芬多精的味道竄入他的鼻息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愜意,成群五彩繽紛的蝴蝶因為陌生者的入侵,停止了採蜜的動作,向四處飛散,成就了一幅別有韻味的美景。
真的很美,只可惜他無暇細心品賞,對他來說,月魂草的下落更重要。
這麼大一片森林,要找到月魂草並不是件輕鬆的事情,他必須要掌握月魂草的特性,才能決定行進方向。就向西邊走吧!月魂草不喜愛陽光,往日落的方向而行,是最保險的方法。
一路朝西,路西法行進的速度並不快,那雙眼眸細心而謹慎地審視四周,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錯失了月魂草的蹤跡。
時間一分一秒過了,路西法卻開始覺得不對勁,緩慢的腳步暫時停頓。照理說他是往西行,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天色理當愈來愈暗,這點是無庸置疑的,一開始的確是如此,但是逐漸,從枝葉扶疏間穿透的白晝曙光又取代了昏暗的天色,光線反倒愈來愈明亮,而且在他沒注意到的同時,周遭連一丁點聲音都聽不見了,靜的可怕。
再這樣往西行也不是辦法,況且他現在是不是往「西」都成了疑問,先飛到空中吧!再來確定自己的位置。
這樣想著,黑色的羽翼已經展開,但那抹黑色身影卻遲遲沒下一步動作。
「原來是這樣……」薄唇一抿,他收起羽翼,緩緩地吐出幾個字。他太大意了。
所謂的風和日麗、春光明媚這只是個欺敵的假象,說明白點,這座森林本身就是個「活體」,用美麗的外表誘騙闖進冥界的生物,讓這些生物成為他的食糧,不過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最糟的是,在這座森林裡,所有的力量都無法施展,他想這就是為什麼所有進到冥界的生物,再也無法走出的原因吧!
現在的他跟普通的人類一樣,看來要走出這座森林,只能靠雙腳了,但如果這麼簡單就能走出去,冥界就不會被稱為死亡的黑洞。
收起的羽翼,他隔著黑袍,握住鍊墜,低嘆了一口氣。斐特西斯,命運的天平似乎是傾向死亡那一端。
腳步再次邁開,朝同一個方向走去,事實上,現在朝哪個方向都無所謂了,這座森林不但會自行移動,還會將空間切斷再重新拼湊,東、西、南、北都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許過一天了吧!他不確定,日出和日落也不能成為指標,他只能憑著自身的感覺去猜測時間,而月魂草連影子都沒看見。
「路西法、路西法……」身後突然傳來一絲他想埋藏在記憶最深處,卻又始終盤旋在他內心的熟悉嗓音,像鬼魅一般,讓他全身泛起冷顫。
紅色的眼眸放大,俊美的臉龐僵硬了許久後,終於轉身,面對身後呼喊他的人影。
「母親!!您為什麼會在這兒?」高大的身軀步伐不穩地向人影走去,紅眸變的迷離。
「我可愛的孩子,你忘了嗎?是你害死我的,是你……」不斷重覆的語尾亦發淒厲,讓路西法的腦海不斷產生各種影像,蠱惑著他的心智。
「請您不要那麼說,我只是希望您能快樂而已,只是這樣……」路西法腳步凌亂地撐扶住樹木,單掌覆蓋上佈滿錯亂表情的臉龐,話尾的語調顯露出似有若無的癲狂。
對,他只是不想再見到母親流淚、不想看見母親蒼白的臉龐、不想看到隱藏在笑容之後,那抹深秋的哀愁,他想讓母親高興,就是這樣。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你只是為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吧!你總是這樣,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似自己犯下的罪,滿手血腥,你有什麼資格接受別人的愛?有什麼資格愛別人?你是魔,不折不扣的魔。」那抹在樹蔭底下的黑暗人影指著路西法說道,語未,還發出讓人發顫的冷笑。
「不是這樣的,母親,不是這樣的……」在空氣中迴盪的笑聲像魔咒一般,勾勒出更多、更多記憶的片斷,似真似幻,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了,他跪倒在地。
「那是怎樣?路西法,你不要欺騙自己了,你的生命就是建構在別人的屍體上,看看那些被你殺的人,他們的鮮血使你存活。」凌厲的聲音並沒有因為他的幾近崩潰而放過他,反倒愈來愈大聲,似乎想將他逼入絕境。
路西法抬起已經陷入迷惘眸光,樹木像被潑上一層刺紅的液體般,凡是肉眼所見的地方全數都是紅色,整座森林不再是綠意昂然,而是血跡般般,他甩著頭,急愈拋開這幅景色,眸子睜開再閉上,但無論幾次,這刺眼的紅色就是深深地、牢固地濺入他的眼底。
跟那時候一樣,染上了鮮血的滿月,是火光造究的錯覺,還是他紅色的眸子投射出的影像?
「還有我,你知道的,我恨你,但是我不得不為你死,是你的錯,你斷送了每個人的幸福,這樣的你,卻奢望獨自一人享有幸福,為什麼我會生下你這種孩子?為什麼?」黑色的人影逼近他,少了樹蔭的遮掩,終於看出她的長相。
她有著一張酷似路西法的臉龐,但髮色和眸子的色澤都和他不一樣,神韻和體態都更顯柔媚。
「母親……」路西法無力地低喊著,伸出手想觸碰眼前的人。
那美麗的女人卻忽然全身著火,灼熱的溫度甚至清楚地傳達到他的身上。
「都是為了你,把我的生命還給我……」女人發出震天的哀嚎,柔滑的髮絲在烈火之中被燒得一點都不剩,白皙透明的肌膚被火焰灼燒地發黑燒焦,絕色的臉龐更是顯露出骨肉。
這一幕終於徹徹底底的讓路西法崩潰瘋狂,紅眸裡再也尋不出一絲清醒的思緒。
母親說的沒錯,他不能愛任何人,也不會有人愛他的,他要贖罪,現在,就讓他將生命還給他的母親!
他從黑袍的暗袋內拿出為了以防萬一而特別攜帶的短劍,將短劍拔出劍鞘,劍身被火光照耀地閃爍著橘紅光芒,鋒利之最的一點正抵住他的喉頭,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刺穿自己的血肉。
連成一片的交錯樹群們,因為風的關係,頂端的枝葉互相碰撞,森林散發出歡興的氣息,像是在催促路西法快些動手。
路西法雙手合握白金劍柄,揚首閤眼,劍身緩緩沒入他的喉際,紅色的血點滲出。
母親,我馬上就將生命還給您……
闇黑--
列凱爾靠坐在路西法房內的那張軟椅上,雙手不自覺的磨擦著扶手,似乎想藉由這樣的舉動去感受路西法的存在。
蒼告訴他,主治療師已經找到了治療斐特西斯的藥物配方,吾主則去了人界尋找藥引,雖然他有些疑惑為什麼吾主要親自前往人界,不過……
這是個好機會吧!
他將目光轉向躺在路西法床上,昏睡中的斐特西斯蒼白卻有著病態美感的細麗五官,停留了許久後才收回視線,臉上的表情平靜無波,連一絲波瀾都未興起,但磨擦著椅子扶手的手掌,力道卻更深、更重,像是要將滿滿地即將要氾濫成災的情感,全數投入椅子的扶手內,再深、再重……
以後,當吾主坐在這軟椅上的時候,是否能感受到他的思念呢?
房裡,充滿著路西法的氣息,他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充分沉浸在甘甜回憶裡,享受著最後一刻的特權。
許久後,他起身,濃烈的眸光投射在斐特西斯的身上。
「即使是你,我也絕不將吾主交出。」平靜低沉的嗓音裡藏著無法察覺的傷痛。
他知道做出決定的這一刻,一切……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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