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來看我喔

不 這是我的錯 這是我應該要接受的懲罰

這是什麼

翠茱花 就當作是我的祝福

這是我唯一能擁有的幸福嗎



昏暗的意識逐漸退去，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柔和的光線投射在俊美的臉龐上，造成一種奇異的美感，紅色的眼瞳茫然的望向前方，沒有焦距，黑髮任由披散在柔軟的床褥間。

路西法想著方才的夢境，那個美麗而幸福的夢境……是由神所不允許的罪惡堆砌建造……

遠遠的一陣微風從窗口吹進，捲起雪白的輕柔幕幔，好似漫天雪花散落。可惜，這美麗的雪景從未在永遠如春暖般的天界中出現，他初見時，是在神所創造的另一個世界——人界，美麗的夢境……

見他醒了，斐特西斯帶著溫柔的喜悅，飛快地走近床邊。「路西法，你醒了呀！已經過了一夜，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你是誰？」路西法坐起身來，漠然的問，覆蓋在身上，柔滑的絲絨滑落至腰間。

天界裡的天使應該都對他恨之入骨吧！在他叛亂的那一刻，昔日的情誼就已死去。

「你——不記得我了！？」斐特西斯垂下眼簾，淡藍色的眸子閃過受傷的光芒。
不管是他的被創造，還是他生命的意義，都是為他而存在，他是為他而生的，他卻忘了他。

「天界的一切已與我無關。」路西法望向窗外，側臉的線條顯得落寞非常。

「我以為，我是特別的。」斐特西斯注視眼前這個他思念了兩百年的人，他不只是羽翼和髮色變了，連他的心也不再是一樣了。

可他又如何能期待他不變呢？被放逐在黑暗之地，被烙上原罪的記憶，他怎能期待他不變！

「我是斐特西斯。」他說著，也望向窗外，他想知道，路西法一直望著的地方，到底是哪裡？在他的眼裡，看到的是怎樣的世界？他盡力的想踏入路西法心中，那塊無人能及的世界。

聽到他的話，紅色的眸子回望他一眼，他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是路西法想起他？還是，他不記得這個名字？

「你記不記得我都沒關係，只要從現在這一刻，別忘了我就好，路西法。」

斐特西斯傾身向前，懷抱著路西法，語氣激動地說著。

路西法竟沒有掙扎或憤怒。

應該要反抗吧！他應該要冷漠的離去吧！他想著，但這溫暖的感覺使他眷戀，也許是因為他累了，失去了永恒之水，連帶也打碎他的夢，美麗的夢已成為摔碎的幻境，而另一個原因，是他想起斐特西斯這個名字。

這個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出現的天使，他帶著最溫柔的笑容拯救他寂寞的靈魂，如同現在。但為什麼偏偏是他將永恒之水獻於神？

他要再等另一個一千年，還要再忍受這樣生不如死的一千年，這就是他失敗的代價，最殘忍的懲戒。

這彼此撫平對方哀痛的沉默持續了好久，斐特西斯才放開他的箝制。

「留下來吧！路西法，別再離開我了。」他感嘆的說道。

當時，路西法將他派至遙遠的異界，暗中發起天使戰爭，等他聞訊趕回天界時，聽到的竟是他被放逐的消息，從此，失去與他的聯繫。

「我不屬於這裡。」路西法站起，黑色的羽翼展開，在一片雪白的建築物內，特別顯眼。

「可暫時，你是離不開了。」斐特西斯攔阻了他的去路。「你搶奪永恒之水的事鬧得太大，天使們死傷慘重，天界進入戒嚴狀態，連一般天使都加入守衛的崗位，以你現在的狀況，不可能離開天界。」

他將路西法從聖地帶出來時，好幾次都差點被別的天使發現，好不容易將他救回，他的傷都還沒好，他絕不讓他再涉險。

「別忘了，我是魔，我是闇黑的帝王。」不顧負傷在身，路西法執意要走。

「我求你，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好嗎？如果你堅持要離開，那我隨你去，即便是永無止盡的黑暗世界。」

斐特西斯堅定而不動搖的神情，讓路西法一時間竟無法冷酷拒絕他。

他不能斐特西斯也墜入黑暗世界，他太善良、太溫柔、太仁慈了，只會被黑暗世界無情的撕裂，這種無比痛苦，他再楚清不過。

「我在傷好之前留下，至於之後，請你別干涉我。」衡量輕重，路西法開出條件。

「為什麼你不願留下？永遠的留在我身旁？」斐特西斯頹然的低下頭。

「如果你不願意，我現在就離開，當然，我不會讓你跟著我。」路西法無情的說道。

「好，只要你肯留下。」雖然無奈，斐特西斯還是只能妥協。

黑色的羽翼收下，隱沒，路西法靠坐在窗檯上，視線越過包圍著住所的樹林，眺望遠處的聖地。這棟建築物其實他很熟悉，他曾經也居住在此——歷代大天使長的居所，權力的象徵，虛偽權力的象徵，華美的天界，不過是醜惡面具的化身。

又是這種神情，鄙視、憤怒、絕望、悲傷、痛苦、空虛、迷惑、紛亂……綜合一切負面情緒的神情，路西法，你是怎麼了？是什麼樣的原因將你以往的親和平善洗去，導至你犯下叛亂的罪行？你為什麼不對我說？不跟我解釋呢？路西法。

斐特西斯難過的看著他。

「路西法，告訴我好嗎？告訴我，你引發天使戰爭的理由，你為什麼需要永恒之水？」只要他知道一切，背後隱藏的一切，也許他就能救路西法，讓苦痛結束。

天使戰爭的理由……路西法的腦海不停重覆這句話。

他將視線調回，雖然紅色的眸子該是刺眼的，但此刻，在斐特西斯看來，卻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別再問了，否則我就殺了你。」路西法冷硬的說著。他不想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只要一想到這個，他就會想起他最想遺忘卻又不得不背覆的責任。

「路……路西法。」斐特西斯顫抖的喊著他的名字。

他不敢置信，這是路西法會對他說的話，還是早在天使戰爭時，他就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路西法？不，他不希望他改變——

我所深愛的路西法，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查出天使戰爭的原因，讓你變回原來的路西法。他默默的在心中許下了誓言。

斐特西斯飄散的金髮在這個夜裡，因為他的決心，似乎更加耀眼。

就在室內醞釀著過份平靜的緘默時，屋外卻傳來一陣巨大的騷動。

「快，發現叛亂者了，快點過去。」

「是魔王，路西法，快點把他抓起來。」

「他在那兒，快點抓住他。」

守衛天使們全往與建築物相反的方向跑去。

聽見外頭傳進來的對話，與守衛天使的動向，讓路西法和斐特西斯同時露出驚異的神色。

到底怎麼一回事？

同時，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斐特西斯大天使長，您在裡頭嗎？我是迪爾德，我有急事要稟告。」

話聲一落，斐特西斯還來不及阻擋，沉厚的木門就被推開。

還弄不清外頭的路西法是誰？眼看真正的路西法卻面臨行蹤曝光的危機，斐特西斯心中下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