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嫌狹窄的玩貝店內，男人的臉始終是垂下的，他擺弄著與手掌差不多大的玩具車，異常遲緩的旋轉著齒輪軸。

「我拜託你，去看看他吧！」隔著櫃台，滿臉疲憊的唐華頭一回彎下九十度的腰，誠懇的求著對他不理不睬的玩具店老闆。

老舊的電風扇轉著馬達的噪音吹出不強不弱的風，唐華一直保持那個姿勢等待回應。方子研還是轉動著玩具車的齒輪軸依舊沉默，直到齒輪軸已到底再也轉不動，而唐華仍彎腰動也不動，方子研終也是沉默不住。

「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雖然開口，視線卻是低歛著。

被放開的玩具車因為齒輪鬆轉，緩慢移動到桌子邊緣，然後掉落翻車，塑膠輪胎滑稽的朝上空轉，齒輪喀喀作響。

「但……他快死了，已經……活不久了。」說這些話的時候，唐華緩緩站直身子，由於連日來疏於照顧儀容，讓他的下巴處佈滿鬍渣。

他凝視著方子研，希望看到這些話多少能影響方子研的意志，但對方的頭低得太深，即使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照亮他半邊身體，他臉上的表情卻還是一片陰影。

「你知道……」過了很久後，他終於聽見對方發出的微弱回應。「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最後一年，過的是什麼生活嗎？」

他並不知道方子研為什麼忽然提起這麼久以前的事，但心卻忽然有些隱隱作痛，因為某些回憶在方子研說這些話的時候冷不防冒上來，他沒有刻意去壓下湧上的記憶，記憶浮升的同時，他的聽覺不由自主專注地追逐方子研的聲音。

「我們一年來沒講過半句話，你能想像嗎？現在你要我去看他，未免太過矯情。」

不，他不知道，可是錯誤是他造成的。唐華後悔莫及的緊抿雙唇。

「對不起，那件事是我擅作主張，你要我怎麼償還都行。」他看向方子研在陽光下發白的手，清楚再怎麼償還都彌補不了方子研失去的，可是現在他又能怎麼辦？只能厚顏無恥的下跪，然後繼續懇求。「請你去看看他。」

隱隱約約他聽見方子研倒抽口氣的聲音，但他抬頭的時候，方子研已站起撇過頭不去看他，過了下，才又聽見他回道：「你不用這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接觸，你快走。」

「子研，那不是他的錯。」他的堅定令唐華慌亂，忍不住拔高音量想再為那個人解釋些什麼。

「都過去了，是不是他的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唐華終於瞧見方子研正眼望向他，他有些渴望從方子研眼中看到怨恨或是些什麼的其他情緒都好，只要不是這樣一灘死水，但偏偏方子研的眼裡真的像什麼都沒有，彷彿從頭到尾他談論的都是別人。

「我過得很好，請不要擾亂我的生活。」

那樣什麼都沒有的眼神讓唐華徹底挫敗，他猶豫了片刻，從地上爬起，方子研的「不要擾亂我的生活」使得他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只因當初就是他改變了方子研的生活，或者能說是命運。

無意識的吞嚥下，唐華躊躇後還是選擇先離開。如果他不先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他真的無法面對方子研。

等唐華一離開視野，方子研突然壓住右手，然而即使他左手壓得再緊，還是掩似不住右手微微的抽顫。

「過去了，都過去了。」他喃喃告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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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圖：方子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