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24 05:42:31伽藍
鳥啼時(上)
暮靄低垂，蕭瑟的秋風吹過山頭，遍野菊花搖，嫋嫋幽香；滿城荻花飛，飄飄似雪。
青竹林內一座看來有些年代的亭台，佈滿滑溼的青苔，我就是在這裡撿到牠，一隻從來不啼叫的杜鵑。
我將牠裝在檀木造的鳥籠內，隨我踏遍南唐山河。
尋尋覓覓，尋尋覓覓，秋去如過翼，冬走了無痕，一年春又至。楊花隨風起，紛紛擾擾，我來到了令人迷醉的金陵城。
是夜，華燈初上，觸目所及雕欄玉砌、錦衣羅紗，文人盡是吟詞作詩，附庸風雅，歌女頭插金步搖，手捧烏木琴，在層層紗帳後的華麗樓閣吟唱靡靡之音，撲鼻的胭脂粉味與瓊漿玉釀的酒香遠蓋過滿城花氣。
金陵城，就是這樣一個繁華的溫柔鄉。
如此撩亂絢爛的金陵怎不讓我忘了我究竟為何而來。我本就不知為何而來，只是內心有個模糊的念頭，我要找一個人，是誰？我無從知曉，也許碰到後，我才會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是以，我一時間也沉迷在這十丈軟紅中。
秦淮河畔，多的是酒樓，我找了家暫住。白天，我就搭著畫舫遊河，晚上，不免入境隨俗上上歌坊，享受一下軟玉懷香。
就這樣過了數日，有天用晚膳時，看見有人將歌女召進酒樓，兩人毫不羞澀地親暱調笑，我叫來小二，暗問他那是何人？
小二說：「是個將軍。」
我暗想：「這將軍未免太喪志了。」卻忘了自己這幾日亦過得渾渾噩噩，著實沒有資格責備他人。
不等我問，小二又道：「別看他這樣，再過不久，就要迎娶宰相府上的千金。」
我賞了小二幾個銅錢讓他下去，凝目細看，見那位將軍確實高大英挺，難怪會被當朝宰相看中，可惜，人品卻是差極了，宰相千金嫁了過去，怕也是沒好日子過。
但這與我何干？我自然繼續過自己的日子，和那位不知姓名的將軍就在這金陵城內，偶爾會擦身而過，但從未交談，後來，我們之所以會認識，全都拜一名叫做「杜月鳴」的青年所賜。
那日我提著鳥籠逛市集，見街角一處茶館被人群圍得水瀉不通，好奇心驅使下前去一窺，發現原來是群文人們在對聯作詩，看誰的文采最好，最後勝出的就是我說的那位青年公子。
眾人對他無不甘拜下風，而他只是一貫溫儒微笑，當眾人散去，我不知為何呆站原地，那青年公子抬頭看了我，忽然提筆寫了幾個字：
未問冬欲何處去？奈何春雨催人急。
一聲鳴，遍野紅。
長柳錯似丁香結，白絮城飛撲面愁。
殘梅盡落泥，不怨寒雪獨自離。
寄來年復回。
而後他將墨寶遞於我，這同時，比了比關在鳥籠裡的杜鵑。
我錯愕地問道：「寫給牠的？」
那位公子頷首答道，眼裡有淡淡的笑意。
雖然覺得他有些怪，哪有人作詞贈鳥的？但他面容上溫文的閒賦感讓我頗有好感，於是我問了他姓氏，想與他交個朋友。
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下：「杜月鳴。」
我開始覺得不對勁，這人怎麼都不開口回話？貿然問人又怕無禮，但不問卻又如魚刺哽喉。反覆猶豫間，眉心已攏成一道細摺。
「我不能說話。」杜月鳴像察覺我的疑慮，又在紙上寫道。
這樣一個善於詩詞的人卻無法言語，老天未免太過狠心。我替他可憐，但一接觸到他清澈的眼神，忽然又想著：「也許他根本不在意，我何必如此多愁善感？」
接著我們又交談幾句，不外乎是一些閒話家常，杜月鳴與我相同，都不是金陵人士，不過是過路的旅者，偶然在輝煌地金陵城中相遇，唯一不同的是，他在金陵的時間比我久得多。
天色漸漸暗了，遠處彩霞如被翻起的紅浪，熾烈燃燒，我想也該回去了，便留下居住酒樓的店名，望他如有意深交，可來找我。
幾天過了，他一直沒來，我有些失望，也去過茶館找他，卻從不見他身影，我望著沉默地杜鵑還有他贈的詞，逐漸對金陵城的呢噥軟語失了興致，日子變得百般無聊，於是我想，也許該往下一個城鎮起程。
就在我收拾包伏準備離開的那天，赫然發現他出現在酒樓內，他抬眼看我，嘴角含笑，我心頭大喜，當下將細軟丟回房，而後我主動為他準備筆墨。
「對不住，這幾天被些事給耽擱住，這才遲遲未來。」他寫道，之後的對談，都是我說他寫。
「還以為我讓人討厭了。」我開著玩笑。
「怎麼會。」他特有的恬淡笑意充斥俊白臉龐，我卻敏銳察覺他眉宇間似有若無的惆悵，像紗般，在他面容上投下一抹模糊的陰影。
不過看他沒有打算說的樣子，我也不好問，只轉移話題。「你這些天都在忙些什麼？」
「也沒什麼，替熟人辦點事。」
「你在金陵有識得的熟人？」此語一出，我就想砸了自個兒的腦袋。他在金陵的時間比我久，都和人聚會作詩了，熟識幾個詩友也不為過。
但他後來在紙上寫下來的回話，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他是很久前救過我的恩人，一個將軍。」
將軍，這讓我聯想到那位要娶宰相千金的俊偉男子，會是他嗎？不可能吧！那副輕浮的模樣沒一點看上去像善心的好人，有將軍封號的又不只他，絕計是別人。
「不會是他。」想得太入神，不小心自言自語起來。
「什麼？」杜月鳴用眼神詢問。
「沒什麼，我作白日夢呢！」我笑著掩似失常。
說時遲，那時快，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這大步跨進的人不正是那個我瞧不起的將軍大人。他剛毅的臉上透著不悅，高大的身軀加上突如起來地迫近，瞬間宛如千軍萬馬壓境。
「月鳴，你在幹麼？不是要你和我上宰相府商討婚事？」
「楚嚴，我只是外人，這……不方便吧？」杜月鳴迅速在紙上寫下這段話，配上進退不得的神情，比起一般人說話時還生動。
「沒什麼不方便，現在軍權在我手裡，宰相府的人敢說什麼？」楚嚴帶著驕傲的神色揚起下顎，極為不可一世。
我忽然懷疑，說不定宰相府是被迫答應這門親事。
「走了。」在我的驚愕中，杜月鳴被他拉著走，我想也沒想扯住杜月鳴另一手，欲將他留下。
「放手。」楚嚴嚴嚴實實地瞪向我，臉色冷如冰。
我還未來得及答話，杜月鳴已朝我微笑，像是在告訴我不用憂心他。
主人都不在意了，我這旁人又何苦插手多管閒事，自是放手讓他們走，心底卻徹底明白，杜月鳴眉間凝聚的惆悵是為了誰散不開。
愛上這樣一個人，該說是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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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想寫一章的~~又變上下兩集了
這篇故事大部份的人看了都會覺得悶吧~~~
形象圖：杜月鳴
青竹林內一座看來有些年代的亭台，佈滿滑溼的青苔，我就是在這裡撿到牠，一隻從來不啼叫的杜鵑。
我將牠裝在檀木造的鳥籠內，隨我踏遍南唐山河。
尋尋覓覓，尋尋覓覓，秋去如過翼，冬走了無痕，一年春又至。楊花隨風起，紛紛擾擾，我來到了令人迷醉的金陵城。
是夜，華燈初上，觸目所及雕欄玉砌、錦衣羅紗，文人盡是吟詞作詩，附庸風雅，歌女頭插金步搖，手捧烏木琴，在層層紗帳後的華麗樓閣吟唱靡靡之音，撲鼻的胭脂粉味與瓊漿玉釀的酒香遠蓋過滿城花氣。
金陵城，就是這樣一個繁華的溫柔鄉。
如此撩亂絢爛的金陵怎不讓我忘了我究竟為何而來。我本就不知為何而來，只是內心有個模糊的念頭，我要找一個人，是誰？我無從知曉，也許碰到後，我才會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是以，我一時間也沉迷在這十丈軟紅中。
秦淮河畔，多的是酒樓，我找了家暫住。白天，我就搭著畫舫遊河，晚上，不免入境隨俗上上歌坊，享受一下軟玉懷香。
就這樣過了數日，有天用晚膳時，看見有人將歌女召進酒樓，兩人毫不羞澀地親暱調笑，我叫來小二，暗問他那是何人？
小二說：「是個將軍。」
我暗想：「這將軍未免太喪志了。」卻忘了自己這幾日亦過得渾渾噩噩，著實沒有資格責備他人。
不等我問，小二又道：「別看他這樣，再過不久，就要迎娶宰相府上的千金。」
我賞了小二幾個銅錢讓他下去，凝目細看，見那位將軍確實高大英挺，難怪會被當朝宰相看中，可惜，人品卻是差極了，宰相千金嫁了過去，怕也是沒好日子過。
但這與我何干？我自然繼續過自己的日子，和那位不知姓名的將軍就在這金陵城內，偶爾會擦身而過，但從未交談，後來，我們之所以會認識，全都拜一名叫做「杜月鳴」的青年所賜。
那日我提著鳥籠逛市集，見街角一處茶館被人群圍得水瀉不通，好奇心驅使下前去一窺，發現原來是群文人們在對聯作詩，看誰的文采最好，最後勝出的就是我說的那位青年公子。
眾人對他無不甘拜下風，而他只是一貫溫儒微笑，當眾人散去，我不知為何呆站原地，那青年公子抬頭看了我，忽然提筆寫了幾個字：
未問冬欲何處去？奈何春雨催人急。
一聲鳴，遍野紅。
長柳錯似丁香結，白絮城飛撲面愁。
殘梅盡落泥，不怨寒雪獨自離。
寄來年復回。
而後他將墨寶遞於我，這同時，比了比關在鳥籠裡的杜鵑。
我錯愕地問道：「寫給牠的？」
那位公子頷首答道，眼裡有淡淡的笑意。
雖然覺得他有些怪，哪有人作詞贈鳥的？但他面容上溫文的閒賦感讓我頗有好感，於是我問了他姓氏，想與他交個朋友。
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下：「杜月鳴。」
我開始覺得不對勁，這人怎麼都不開口回話？貿然問人又怕無禮，但不問卻又如魚刺哽喉。反覆猶豫間，眉心已攏成一道細摺。
「我不能說話。」杜月鳴像察覺我的疑慮，又在紙上寫道。
這樣一個善於詩詞的人卻無法言語，老天未免太過狠心。我替他可憐，但一接觸到他清澈的眼神，忽然又想著：「也許他根本不在意，我何必如此多愁善感？」
接著我們又交談幾句，不外乎是一些閒話家常，杜月鳴與我相同，都不是金陵人士，不過是過路的旅者，偶然在輝煌地金陵城中相遇，唯一不同的是，他在金陵的時間比我久得多。
天色漸漸暗了，遠處彩霞如被翻起的紅浪，熾烈燃燒，我想也該回去了，便留下居住酒樓的店名，望他如有意深交，可來找我。
幾天過了，他一直沒來，我有些失望，也去過茶館找他，卻從不見他身影，我望著沉默地杜鵑還有他贈的詞，逐漸對金陵城的呢噥軟語失了興致，日子變得百般無聊，於是我想，也許該往下一個城鎮起程。
就在我收拾包伏準備離開的那天，赫然發現他出現在酒樓內，他抬眼看我，嘴角含笑，我心頭大喜，當下將細軟丟回房，而後我主動為他準備筆墨。
「對不住，這幾天被些事給耽擱住，這才遲遲未來。」他寫道，之後的對談，都是我說他寫。
「還以為我讓人討厭了。」我開著玩笑。
「怎麼會。」他特有的恬淡笑意充斥俊白臉龐，我卻敏銳察覺他眉宇間似有若無的惆悵，像紗般，在他面容上投下一抹模糊的陰影。
不過看他沒有打算說的樣子，我也不好問，只轉移話題。「你這些天都在忙些什麼？」
「也沒什麼，替熟人辦點事。」
「你在金陵有識得的熟人？」此語一出，我就想砸了自個兒的腦袋。他在金陵的時間比我久，都和人聚會作詩了，熟識幾個詩友也不為過。
但他後來在紙上寫下來的回話，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他是很久前救過我的恩人，一個將軍。」
將軍，這讓我聯想到那位要娶宰相千金的俊偉男子，會是他嗎？不可能吧！那副輕浮的模樣沒一點看上去像善心的好人，有將軍封號的又不只他，絕計是別人。
「不會是他。」想得太入神，不小心自言自語起來。
「什麼？」杜月鳴用眼神詢問。
「沒什麼，我作白日夢呢！」我笑著掩似失常。
說時遲，那時快，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這大步跨進的人不正是那個我瞧不起的將軍大人。他剛毅的臉上透著不悅，高大的身軀加上突如起來地迫近，瞬間宛如千軍萬馬壓境。
「月鳴，你在幹麼？不是要你和我上宰相府商討婚事？」
「楚嚴，我只是外人，這……不方便吧？」杜月鳴迅速在紙上寫下這段話，配上進退不得的神情，比起一般人說話時還生動。
「沒什麼不方便，現在軍權在我手裡，宰相府的人敢說什麼？」楚嚴帶著驕傲的神色揚起下顎，極為不可一世。
我忽然懷疑，說不定宰相府是被迫答應這門親事。
「走了。」在我的驚愕中，杜月鳴被他拉著走，我想也沒想扯住杜月鳴另一手，欲將他留下。
「放手。」楚嚴嚴嚴實實地瞪向我，臉色冷如冰。
我還未來得及答話，杜月鳴已朝我微笑，像是在告訴我不用憂心他。
主人都不在意了，我這旁人又何苦插手多管閒事，自是放手讓他們走，心底卻徹底明白，杜月鳴眉間凝聚的惆悵是為了誰散不開。
愛上這樣一個人，該說是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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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想寫一章的~~又變上下兩集了
這篇故事大部份的人看了都會覺得悶吧~~~
形象圖：杜月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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