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娘子

　　　　　　　　　　　　　　　　　　　○潘文良　撰

　　　◎二

　　阿文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兩點多了——於是‥去吃了碗飯～洗了個澡～回到房裡，竟然要看書也不是、要作文也不是……心裡亂糟糟的、腦袋昏沉沉的，坐也坐不穩、躺也躺不住……真不知如何是好，只 得努力地，背誦了一百零八次的《心經》，又唸了幾次《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心境方才釋然，看看時鐘，竟已（下午）五點十分了……阿文做了晚餐～填飽了肚子～走出大門，逛呀晃的，竟然到了溪水伯家～走進大廳，但見‥孩子們，正在寫功課——
　　雪峰看到阿文，便叫道‥「阿文舅舅！　聽說‥你有女朋友了吼！」
　　阿文笑道‥「沒有啦……誰說的？」
　　月岑叫道‥「蘇曉雲啊！」
　　宣君叫道‥「她還說‥你們在『墓仔埔』，玩了一個晚上呢！」
　　阿文笑道‥「沒有啦！」阿文看了看大家，問道‥「曉雲呢？」
　　月岑說‥「曉雲啊！　在睡覺啊！　舅舅！我跟你說‥曉雲今天，睡到中午，才起來呢！晚上吃飽飯～剛才洗好澡——又跑去睡覺了。」
　　弘書在一旁叫道‥「曉雲好像豬嘔！」
　　志祐突然打了弘書一下，叫道‥「不准說我妹妹是豬！」
　　弘書叫道‥「本來就是嘛！」
　　志祐舉手，作勢叫道‥「再說，我就打你——」
　　弘書趕忙跑到阿文身旁，叫道‥「不說就不說嘛！　哼！」
　　雪峰又叫道‥「阿文舅舅！聽說……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嘔！」
　　阿文叫道‥「沒有啦！曉雲亂講！」
　　宣君叫道‥「她還說‥你們還抱在一起親熱呢！有沒有啊？」
　　阿文叫道‥「沒有啦！」阿文瞪著宣君，叫道‥「那是曉雲在〔亂講……〕作夢啦！妳別聽她亂講。」
　　雪峰叫道‥「對嘛！她還說‥那個小弟弟和小妹妹，能把頭像……『芭比娃娃』的頭一樣的摘下來呢！我就說她在作夢嘛！」
　　宣君叫道‥「可是……她說得好像真的一樣，還說‥小弟弟的頭，飛來飛去的，撞她的屁股，撞得她哇哇叫呢！」
　　阿文點著頭說‥「我看——她八成是我那《夢的故事》，聽太多的關係，也跟著我胡亂作夢……」阿文心想‥〔曉雲這下子，不知道作了什麼夢，明天得問問她……或許‥可以幫她編個故事呢！〕
　　月岑突然叫問道‥「舅舅！你有沒有編新的故事啊？　說給我們聽！」
　　阿文點頭道‥「有啊！可是‥妳們要先把今天的功課作完，我才要說。」
　　顯栓拍著手叫道‥「嘔……好棒嘔……」
　　雪峰拖著阿文的手，叫道‥「舅舅！教我數學！」
　　宣君叫問道‥「叔叔！『春節即景』，怎麼畫？」
　　志祐叫道‥「那種‥『廢物利用』要做什麼啊？　教我做啦！」
　　剛上幼稚園的姿瑛，叫道‥「舅舅！教我寫『ㄅㄆㄇ』好不好？」
　　永如叫問道‥「舅舅！影子遊戲，要怎麼玩？」
　　「那個『ㄑㄧㄤˊ』壁的『ㄑㄧㄤˊ』，怎麼寫？」
　　「叔叔！幫我做風箏，好不好？」
　　「舅舅！哪一種動物，睡覺還睜著眼睛的？」
　　阿文叫道‥「魚嘛！」阿文聽大家叫得亂七八糟的，趕緊喊道‥「好好好……一個一個來……我一個一個解決，好不好？」
　　…………
　　阿文好容易地，把孩子們的問題給解決了。
　　孩子們也做完了功課——
　　雪峰叫道‥「說故事吧！」
　　阿文看看時鐘，都已經八點半了，趕緊叫道‥「我們先去看電視——好嗎？」
　　志祐叫道‥「對吼……今天是星期六，有『馬蓋先』（電視影集）耶！」
　　…………
　　於是‥大家一窩蜂的，跑到後廳去看電視——
　　阿銘（阿文的堂兄）看到阿文，便叫道‥「吼……有女朋友了嘔！」
　　阿文笑道‥「哼哼！你別聽曉雲……在那裡說『夢話』啦！」
　　阿銘叫道‥「有著有，抑咧驚人知影!?」　（有就有，還在怕人知道!?）
　　曉雲的外婆叫道‥「二十幾歲啊！做兵轉來啊！會使娶著緊娶……呣倘等到七老八老，才要娶…………」　（呣倘‥不要。）
　　溪水伯叫道‥「查B囡仔，愛較勇敢咧！呣像P呰個〈阿銘仔〉，看著查某囡仔，著呣敢講話……會娶無某嘔！」　（男孩子，要較勇敢咧！不要像我這個〈阿銘仔〉，看到女孩子，就不敢講話……會娶沒太太嘔！）
　　…………
　　阿文聽大家一句來～一句去的，只得「閉口不言」，免得「越描越黑」，到時可就「收拾不了」啦！（對阿文而言，「結婚」，實在是件很遙遠的事。阿文總是說‥「人生不只是為了『結婚』而來的、不只是『結婚』一途可走而已……」阿文還有比「結婚」，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好不容易，大家才「安靜」了下來——看電視。
　　看完了「馬蓋先」影集後，接著，又看「週末電影院」，播出的影片是‥「倩女幽魂」。劇情的內容（是取自於《聊齋誌異》，阿文當兵時，曾翻閱過的），是在敘述‥
　　一個叫〈寧采臣〉的人，其人性情爽直、行為方正，有次，到某地去收賬，夜宿無門，只得到一處破廟去歇腳；結果‥遇到一個俠士〈燕赤霞〉，和一個死了很久的〈聶小倩〉小姐……
　　聶小倩身為妖怪控制、脅迫，到處惑人，取人血供妖怪飲用。
　　是夜，聶小倩便用女色和黃金，想迷惑寧采臣，可是‥寧采臣不為所動，聶小倩深感敬佩。
　　後來，妖怪來抓寧采臣，幸蒙俠士保護，打退了妖怪……
　　半夜，寧采臣突然聽到琴聲，便隨著琴音，走到了一處蓮花池中的樓閣，因而得識聶小倩，與其相戀……
　　那妖怪，卻把聶小倩，許配給魔王……
　　聶小倩為寧采臣的真誠感動，便向寧采臣表明‥自己的身分和處境，希望寧采臣相救。
　　寧采臣便求助於俠士，與其到亂葬崗去，挖來聶小倩的骨灰罈子……又下陰間，去救聶小倩的魂魄，與魔王對決……
　　後來，寧采臣用《金剛經》，打敗了魔王，救出聶小倩，使聶小倩，得以順利往生……


　　孩子們，看得一個接一個的睡著了……
　　阿文看到那個〈聶小倩〉，竟不自覺地，把聶小倩的頭，換成靈子的頭，腦海裡面，全是靈子的形影……阿文看得呆呆傻傻的，好像「中邪」似的，直到影片播映完畢，才「如夢初醒」，看看時鐘，不禁叫道‥「哇……十二點（午夜）了……我回去啦！再見！」阿文叫著，掉頭就走～走出庭院大門，順手將門給拉上，才想要走，忽然聽到——
　　有人叫著‥「阿文舅舅！你還沒睡呀!?」
　　阿文側頭一看——竟見‥曉雲坐在路旁的石頭上，不禁叫問道‥「曉雲！妳怎麼跑出來了啊？」
　　曉雲起身叫道‥「我睡不著嘛！」
　　阿文笑道‥「哼哼哼哼……早上睡到中午～吃了晚飯後又睡，現在當然睡不著啦！」
　　曉雲走到阿文身旁，拉著阿文的手，叫道‥「舅舅！我們去找他們好不好？」
　　阿文笑道‥「不好啦！三更半夜了耶……而且‥也不知道‥他們住哪……」
　　曉雲叫道‥「我知道啊……他們住在『研究院路五段一○一號』嘛！」
　　阿文故作驚訝地叫問道‥「研究院路有‥『五段……一○一號』嗎？」
　　曉雲叫道‥「有啊！就是從『麗山里』那條路，一直進去，就可以到了嘛！」
　　阿文搖了搖頭，叫道‥「不要！我要回去睡覺……妳也快進去——」
　　曉雲叫道‥「阿文舅舅……」曉雲晃著阿文的手，叫道‥「別這樣嘛……」
　　阿文正想開口，突然看到——
　　那個叫〈頤迪〉的小弟弟，出現在曉雲背後……
　　阿文便改口叫問道‥「耶？　你怎麼來了？」
　　小弟弟突然‥一頭往曉雲的屁股了撞下去‥「哇……」的叫了一聲。
　　曉雲‥「啊……」的嚇了一跳～衝撞上阿文～轉身看到小弟弟，氣得指著小弟弟，叫道‥「你幹嘛撞我？」曉雲叫著，舉腳就踢小弟弟——
　　阿文趕忙拉住曉雲，叫道‥「好了啦！別這樣嘛！」
　　小弟弟往後跳了一步‥「啦啦啦啦……」的扮了個鬼臉。
　　曉雲‥「哼！」了一聲，就衝過去，想要打小弟弟。
　　小弟弟轉身就跑。
　　曉雲不禁叫道‥「你給我站住……」曉雲叫著，也跟著追上前去……
　　阿文叫道‥「曉雲……」阿文只得跟著追了……追到路彎處，但見——
　　小弟弟躲在靈子和蜜蜜身後，探出了個頭‥「咿咿咿咿……」的晃著腦袋，對著曉雲笑。
　　曉雲指著小弟弟，叫道‥「大姐姐！『一弟』（頤迪）撞我屁股……」
　　靈子聽了，便把頤迪拉了出來，叫道‥「頤迪！你又要當『頑皮鬼』了嗎？
快去跟曉雲姊姊道歉！」
　　頤迪只得搔著頭‥「嘿嘿嘿嘿嘿……」的笑了笑，向曉雲鞠了個躬，叫道‥「對不起……」
　　曉雲‥「哼！」了一聲～過去牽起蜜蜜的手，叫道‥「我們去玩，不要理妳哥哥……他最壞了！」
　　蜜蜜點了下頭，叫道‥「好！」叫著，便跟著曉雲，跑向前去——
　　頤迪叫道‥「嘿！等等我嘛……」頤迪叫著，也跟著追上前去……
　　靈子‥「哼哼！」的笑了笑，搖了搖頭，目光一移——看到阿文，臉上隨即綻放出花般的笑容～開口問道‥「你還沒睡呀？」
　　阿文不禁笑道‥「哼哼！〔還有這樣打招呼的!?〕妳也還沒睡呀！」
　　靈子突然身子一晃，竟然就到了阿文面前～摟著阿文的脖子～（竟然）親了阿文一下……
　　阿文驚得伸手摀著臉頰——瞪大眼睛，呆呆的望著靈子……
　　靈子放下雙手，笑臉盈盈的叫問道‥「怎麼了你？」
　　阿文叫道‥「妳……妳……」阿文頓時覺得舌頭，好像打結似的，好會兒，方才叫道‥「妳真是好大……〔大膽！〕好大方嘔……」
　　靈子‥「哼哼哼哼哼……」的笑了笑，伸手拉下阿文摀著臉頰的手，叫道‥「走嘛！」
　　阿文竟然不由自主的，就跟著靈子走了……阿文牽著靈子的手，覺得好像握著一團棉花——輕輕柔柔的；又像是握了只蛋……阿文不敢用力，深怕稍一用力，就會把蛋給捏碎了……阿文覺得‥自己竟像在「夢遊」似的，走了好一段路，方才開口問道‥「妳怎麼這麼……『大方』啊？」
　　靈子望著阿文，笑問道‥「什麼‥大方不大方啊？」
　　阿文叫道‥「看到我就……親……」
　　靈子笑道‥「哼哼！小時候，我在『美國』，住了好幾年嘛！　我爸爸那些美國同事到我家，就抱著我，親呀吻的啊……後來，和他們見面，我也跟著這樣了啊！　這只是打招呼嘛！」
　　阿文瞪著靈子，笑問道‥「那妳當我是誰啊？　美國人嗎？」
　　靈子笑道‥「我當你是……男朋友！」
　　阿文聽得嚇了一跳……好會兒，收了魂，方才叫道‥「就算是妳男朋友，也不能這樣啊！」
　　靈子笑道‥「哼哼！我要對我的男朋友這樣，不行嗎？」
　　阿文聽了，還真是無話可說呢！
　　靈子竟然學著‥「愛情飲料——奇檬子」的廣告，唱道‥「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
　　阿文聽了，搖頭叫道‥「不可以！不可以！　壞事就不可以，壞事即使喜歡，也不可以做……否則‥就天下大亂了……」
　　靈子不禁‥「哼哼哼哼……哼！」的笑道‥「幹嘛呀？　大驚小怪的……」
　　阿文不禁‥「呵……」的呼了口氣，說道‥「小時候，我大概可愛得很，那些阿姨姑姑什麼的，看到我，就抱我親我，我只覺得討厭……後來，被鄰家的大姐姐，親了一下……我到現在還忘不了……可是後來，我們在玩新郎娶新娘，大姐姐就叫我親噢妹，我就親了噢妹一下，她就打我一巴掌，現在想起來，我突然明白‥什麼叫『禍從口出』了。」
　　靈子打趣地問道‥「什麼叫‥禍從口出？」
　　阿文答道‥「『吻，會使人迷惑——女孩子要當心（男孩子也要當心）。』
俗話說‥『萬惡淫為首。』萬惡淫為首，而『吻』，就是淫的禍源，世間多少傻女孩，被人一吻……結果就……吃虧上當了。」
　　靈子笑問道‥「哼哼哼……吃什麼虧、上什麼當啊？」
　　阿文竟然恨恨地叫道‥「一『失身』成千古恨啦！」
　　靈子聽了‥「噗嗤……」一聲‥「哼哼哼哼哈哈哈……」的笑了一陣，叫道‥「是我親你的耶……要擔心的是你呀……」
　　阿文叫道‥「是啊……男生也要當心！　有些人，被女孩子一吻——口袋裡的錢，都被騙光了……報上，就有這種新聞……」
　　靈子笑道‥「哼哼！那你有沒有‥帶錢出來呢？」
　　阿文搖著頭說‥「沒有啦……妳想『拐』我啊？　我可不是‥那麼容易就『上當』的。」
　　靈子聽得‥「哼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叫問道‥「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嘛？」
　　阿文想了想，不禁笑道‥「是啊！那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靈子‥「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搖頭叫道‥「你們作家吼……就是這樣、就是喜歡……」
　　阿文瞪著靈子，問道‥「怎麼樣？」
　　靈子瞪著阿文叫道‥「就是喜歡‥『小題大作——大作文章』的……」
　　阿文偏著頭，問道‥「怎麼說呢？」
　　靈子笑道‥「其實‥『吻』也有很多意義嘛！　又不光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吻也有安慰啊！鼓勵啦！問好等意義啊！」
　　阿文聽了，笑問道‥「那妳親我，是代表什麼意義呢？」
　　靈子晃頭叫道‥「我喜歡、我高興啊……」靈子裝得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叫道‥「就像以前，親我家的〈約翰〉一樣！」
　　阿文叫道‥「約翰!?」阿文偏頭問道‥「誰呀？」
　　靈子閃到阿文前面，倒著走路，一邊叫道‥「那是我家，養的『猴子』啊！」
　　阿文聽了‥「哇……」的叫了一聲，竟像是踢到一塊石頭似的，身子一個踉蹌，一不小心，竟把靈子給撲倒在地……不禁叫道‥「妳當我是猴子啊!?」
　　靈子躺在地上，雙手摀著臉‥「哼哼哼哼……哈哈哈哈……」的，笑得開心極了。
　　突然——叭……的一陣喇叭聲響起；一道亮光，照了過來——
　　阿文趕緊抱著靈子——滾到路邊的草堆裡……看著車子，呼嘯的駛了過去，方才‥「呼……」的鬆了口氣，叫道‥「還好！　差點兒，就當輪下鬼了……」
　　靈子又‥「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終於笑停了，攤開手臂，看見阿文，竟然傻傻的看著自己，不禁伸手，拍了拍阿文的臉，叫道‥「怎麼了？」
　　阿文的腦海，竟然浮現著‥「倩女幽魂」中——寧采臣抱著聶小情的情景……一時之間，傻在那裡——心神盪漾。
　　靈子望著阿文好會兒，伸手摟住阿文的脖子，嘴角泛著一絲甜甜的笑意……竟把眼睛給閉上了。
　　阿文此時，居然萌起親吻靈子的念頭‥〔小說是這麼寫的、電影是這麼演的……寧采臣是這麼做的……這時候，可以吻她……〕阿文不禁咬了咬嘴唇，一顆心，怦怦然地跳著，呼吸也急促了起來——臉都紅了；藉著淡淡的月光，望著——
　　靈子那可人的容顏，像是顆初熟的蘋果，散放著光潔紅潤的色澤——叫人好想咬一口……
　　阿文不禁把臉湊過去……然而‥腦海裡，卻突然「想（響）」起一串聲音‥
〔阿文！「淫事非為樂、愛欲是苦本，生死從此得，世世難解脫。」這不是你說的嗎？　自己怎麼糊塗了呢？　不可以……「欲路上事，一經染指，便深入萬仞。」不可以！不可以……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
阿文頓時一念醒覺，趕忙爬起～把靈子也給扶了起來。�
　　靈子用手梳了梳頭髮，笑問道‥「怎麼了？」
　　阿文做了下深呼吸，叫道‥「對不起！」
　　靈子笑問道‥「對不起什麼？」
　　阿文叫道‥「真是抱歉！」阿文舉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叫道‥「我竟然滿腦子的……『非非之念』……」
　　靈子笑道‥「哼哼！你還真誇張呢！你只不過是想親我一下而已，有什麼關係呢？　不用抱歉啦！」
　　阿文聽了，臉紅了一陣，還好‥是在樹蔭下，一片黑暗，想是‥靈子也看不到。阿文低頭‥「呵……」的吐了口氣說‥「要是我親下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靈子‥「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問道‥「會發生什麼事？」
　　阿文笑問道‥「我要親了，妳會不會打我一巴掌？」
　　靈子聽了，又‥「哼哼哼哼……」的笑了起來，笑得腰都彎了，好會兒，方才站直了身子，笑道‥「你親了就知道呀！」
　　阿文望著靈時，一時還真是‥不知所措呢！
　　靈子看了阿文的窘態‥「哼哼哼哼……」的笑著，叫道‥「放心啦！我不會打你一巴掌的！」
　　阿文看著靈子，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得問道‥「靈子！妳幾歲了？」
　　靈子答道‥「二十二歲！」靈子看了阿文好會兒，問道‥「作什麼？」
　　阿文說道‥「二十二歲，應該懂得保護自己，不要給狼吃了啊！」
　　靈子聽了‥「哼哼哼……」的笑了一陣，指著阿文，問道‥「你是狼嗎？」
　　阿文搖頭說‥「以前，人家叫我『蚊子』，淪為『四害』（老鼠、蟑螂、蒼蠅、蚊子）之一，我還發誓‥我決不與『同類——合污』，寧可餓死，也不當『吸血鬼』……所以‥如果我是『狼子』的話，我也寧可餓死——絕不食羊……」
　　靈子摀著嘴巴‥「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放開手說‥「那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真是服了你嘔！怎麼能扯這麼多呢？　誇張！」
　　阿文只得嘆了道‥「噯……作家嘛！滿腦子‥胡思亂想、小題大作的。」
　　靈子停了一下，低頭說道‥「其實……其實‥我也該說對不起的……」
　　阿文笑問道‥「怎麼說？」
　　靈子笑道‥「因為‥我也是滿腦子‥非非之念——想讓你親一下嘛！」
　　阿文看著靈子，竟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不禁‥「呵呵！」的笑了笑說‥「妳是我所遇過‥最……大方的人了。」
　　靈子偏著頭說‥「你是我見過，最……最老實的人了。」
　　阿文‥「呵……」的呼了口氣說‥「但願我能永遠都能這麼……老實啦！」阿文說著，舉步向前走去，放眼看看前方——曉雲都不知道走哪去了。
　　靈子跟在阿文身旁，靜靜地，走了一段路，突然開口說道‥「還是小時候好，天真無邪的……即使沒穿衣服，到處跑，也不會不自在；長大了，就雜念一大堆、苦惱一大堆……滿腦子‥『是是非非』之念的……你說是不是？」
　　阿文偏頭望著靈子，問道‥「妳知道嗎？　為什麼‥小孩子稱作『男生、女生』，而大人稱作『男性、女性』？」
　　靈子想了會兒，問道‥「為什麼？」
　　阿文說‥「因為‥『小孩無心、大人有心』之故，『一心』之差，所以‥一為『生』、一為『性』——一個天真爛漫、純潔無邪、歡樂甜蜜……哭得真、笑得也真；一個貪瞋痴愛、多疑善忌、煩惱憂愁……愛面子、裝模作樣……以致種種罪惡，充滿世間，使得世間——不得清淨。」
　　靈子低著頭，也不搭話。
　　阿文說得都渴了，不覺吞了吞口水，默默地走著，心想‥〔我們是怎麼了？
第二次見面，就談這種話題……太誇張了吧!?〕
　　曉雲忽然在路旁叫道‥「阿文舅舅！你們怎麼走這麼久才到啊？　害我以為‥你們失蹤了呢！你們是跑到哪去了嘛？」
　　阿文側頭一看——原來曉雲和頤迪、蜜蜜，坐在路旁崁上——墳墓的矮牆上。
　　曉雲又叫問道‥「舅舅！你帶我們到裡面土地公廟，那裡去盪鞦韆好嗎？」
　　阿文笑道‥「好啊！下來吧！」
　　頤迪和蜜蜜，也不走階梯，竟然從三公尺高的崁上，跳了下來——唰！的一聲，落到地上……
　　阿文看他們‥「四平八穩」的落到地面，一時看傻了眼……突然看見曉雲，竟也跳了下來……阿文嚇得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曉雲給接住，卻被曉雲的衝力，給「砸」得跌坐到地上‥「哇……」的叫了一聲。
　　曉雲站了起來，拉了拉衣服，叫道‥「還好！還好！　謝謝你啦！舅舅！」
　　阿文爬了起來，拍拍曉雲的頭，叫道‥「妳不要命啦!?那麼高，妳也敢跳？」
　　曉雲指著頤迪，叫道‥「他更厲害呢！」曉雲說著，又指著一棵樹，叫道‥
「那棵樹，他一下子，就爬上去……那麼高，他也敢跳呢！」
　　阿文看著頤迪，叫問道‥「哇……你這麼厲害啊？」
　　頤迪得意的笑道‥「哼哼！這哪有什麼嘛！」
　　曉雲叫道‥「他還會穿過牆壁、鑽到土裡、移動東西呢！」
　　阿文不禁叫道‥「哇……小弟弟！　你是不是‥有……超能力？　你表演給我看看，好不好？」
　　頤迪叫道‥「這哪有什麼問題？　我表演給你看——」
　　靈子突然叫道‥「頤迪……」
　　頤迪看了看靈子～吐了吐舌頭，叫道‥「叔叔！那是她（曉雲）在胡說八道啦！　我才不會呢！」
　　曉雲指著頤迪，叫道‥「哼！你說謊！剛才你才表演給我看，現在說不會……哼！　我跟你說‥說謊，鼻子會變長嘔！」
　　頤迪突然轉身，面向曉雲，叫道‥「是不是這樣？」頤迪叫著，伸手往鼻子一拉——唔……鼻子竟然生伸長，長得像手臂一樣長。
　　曉雲驚得‥「哇啊……」的叫了一聲，跑到阿文身旁，拉著阿文、指著頤迪叫道‥「你看你看——他把鼻子變長了……」
　　阿文在頤迪背後，也沒看到頤迪把鼻子拉長，只見——
　　頤迪轉過身來，在那裡‥「嘿嘿嘿嘿……」的笑著。
　　阿文看他的鼻子，也沒變長，便拍了拍曉雲的肩膀，笑道‥「曉雲！妳別……發神經了啦！」
　　曉雲指著頤迪，叫道‥「哼！你耍我……我不跟你好了啦！」
　　阿文聽了‥「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拍拍曉雲的背說‥「好了啦！
小孩子！什麼‥好不好的？　走吧！」
　　蜜蜜拉著阿文的手，叫道‥「叔叔！抱我好不好？」
　　阿文點頭道‥「好！」阿文一把將蜜蜜抱起‥「哇……妳怎麼這麼輕啊？」阿文驚訝地叫問道‥「怎麼好像只有半斤重而已？」
　　蜜蜜‥「哼哼哼哼……」的笑著說‥「這樣比較不會累嘛！」
　　曉雲也拉著阿文，叫道‥「我也要抱抱——」
　　阿文叫道‥「好吧！」阿文便將蜜蜜移到左手～右手抱起曉雲，相較之下，不禁叫道‥「哇……曉雲！妳怎麼這麼重啊？　好像豬嘔！」
　　曉雲伸手就賞了阿文一巴掌，叫道‥「哼！說我是豬，可惡！」
　　阿文笑道‥「哼哼！好啦！對不起嘛！」
　　頤迪也叫道‥「我也要抱抱！」
　　阿文搖了搖頭說‥「我沒有三隻手，不能抱你了。」
　　頤迪叫道‥「那我要背背——」頤迪說著，一躍而起……居然騎到阿文肩上。
　　阿文嚇了一跳‥「哇……」的叫了一聲，身子晃了一下……發現‥頤迪竟然也是輕得很，差不多‥只有八兩重，比當兵時，戴鋼盔還輕鬆一百倍呢！
　　靈子叫道‥「頤迪！下來！你要把叔叔整垮是不是啊？」
　　頤迪叫道‥「不會啦！」
　　阿文笑道‥「沒關係啦！他們輕得很……嘿！你們怎麼這麼輕啊？」
　　頤迪拍了拍阿文的頭說‥「因為‥我們有練『輕功』啊！」
　　阿文笑了笑，一時竟也不疑什麼，叫道‥「走吧！」
　　靈子跟在阿文身旁走著，突然問道‥「我們到公園去，好不好？」
　　阿文叫問道‥「公園……哪個公園？」
　　靈子指著道路的盡頭處，笑道‥「裡面啊！我家那裡！」
　　阿文不禁懷疑地問道‥「裡面？　裡面什麼時候，蓋了公園？」
　　靈子笑道‥「蓋好兩年多了！」
　　阿文晃了晃頭，叫道‥「有嗎？　我怎麼都不知道？」
　　靈子笑道‥「大概你是很久沒進去裡面了吧!?　在很裡面呢！」
　　阿文點了點頭道‥「嗯！我是很久沒進去了，想不到‥還會有人在裡邊蓋『公園』呢！」
　　靈子說道‥「那是私人蓋的，不是政府蓋的……還有游泳池呢！」
　　阿文叫問道‥「私人蓋的？　誰啊？　妳家嗎？」
　　靈子‥「哼哼！」的笑了笑，拉著阿文的手，叫道‥「走啦！」
　　阿文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走得飛了起來似的……竟然一下子，就走到柏油路的盡頭～接著走上一條水泥路（柏油路是政府開闢的產業道路；水泥路是私人開闢的）……一下子，一棟雙層別墅，便出現在阿文面前。
　　靈子放開挽著阿文的手，指著別墅說‥「那是我家！」靈子又把手指一移—— 叫道‥「那裡是公園！」
　　阿文叫道‥「哇……」阿文把孩子們，放了下來，不禁放眼四望——但見‥
　　　˙雙層別墅寬又大、一片公園闊還遠。
　　　˙後有青山圍繞、前是碧水流行。
　　　˙樹木一棵棵、花叢一簇簇。
　　　˙水池、假山、涼亭……宜賞宜遊；
　　　　鞦韆、翹板、滑梯……可嬉可戲。


　　頤迪拉著蜜蜜跟曉雲，叫道‥「我們去玩盪鞦韆——」
　　曉雲叫道‥「好……」曉雲叫著，便牽起頤迪和蜜蜜的手，往公園裡的遊樂區跑去——
　　阿文回頭笑道‥「我看……這該叫作‥『私園』吧！」
　　靈子笑道‥「什麼公園、私園嘛！大家都可以來玩的……走！」靈子說著，拉著阿文的手～走到別墅的院子裡，指著石桌、石椅說‥「坐嘛！」
　　阿文坐了下來，看了看別墅，問道‥「怎麼好像‥沒人在的樣子？」
　　靈子道‥「我爸媽在國外、我哥又喜歡亂跑，只剩下我而已……」靈子說著，在阿文對面，坐了下來，叫道‥「阿文……我請問你一件事嘔！」
　　阿文笑道‥「問就問嘛！還『請問』……請問‥你要請問什麼？」
　　靈子笑問道‥「我問你‥你相不相信‥『超能力』？」
　　阿文笑道‥「超能力——佛家稱之為『神通』，這是修道人的『附產品』，其實是‥眾生本具的『佛性』。神是變化義、通是無礙義，『變化無礙』，即是神通。動物、鬼神，都有不同程度的神通力，而人們欲念過盛、苦惱太多，障礙一大堆，所以‥使現不出神通來……」
　　靈子笑道‥「我有超能力嘔……你相不相信？」
　　阿文不禁張大眼睛，望著靈子，叫道‥「真的啊!?　表演給我看！」
　　靈子點頭道‥「好啊！」靈子指著阿文，問道‥「你想喝什麼？　果汁，還是汽水？」
　　阿文答道‥「都好……果汁好了！」
　　靈子點頭道‥「好！」靈子說著，雙手一拍～右手一招——那別墅的大門，竟然開了……
　　沒多久，從大門裡，飛來了兩罐飲料～停落到石桌上。
　　靈子拿了一罐～遞向阿文，笑道‥「吶！請你——」
　　阿文看得傻了眼，接過飲料，不禁問道‥「妳還會哪些？」
　　靈子笑道‥「很多啊！」靈子晃著頭說‥「像是‥移動東西、鑽到土裡、穿牆 過壁……飛來飛去，這些，我都會啊！」
　　阿文叫道‥「難怪……剛才，我走路，覺得好像在飛一樣……原來是妳在『搞鬼』……」
　　靈子摀著嘴巴‥「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方才放下手說‥「你沒嚇著吧？」
　　阿文聳了聳肩說‥「這也沒什麼好怕的啊！」
　　靈子舉手梳了下頭髮說‥「那還好！」
　　阿文指著遠處的頤迪，問道‥「那……他是不是也會呢？」
　　靈子點頭道‥「嗯！我們家族，有許多人，都會呢！」
　　阿文不禁叫道‥「哇啊……」阿文聽了，竟然站了起來，雙手合掌於胸～彎腰鞠了個躬，叫道‥「妳們前世，都是有修行的人，所以今生才會神通……真是……真是……難得啊！　阿彌陀佛！」阿文叫著，又鞠了個躬——
　　靈子突然——唰！的一下，閃到離石桌二十公尺遠的游泳池畔去了。
　　阿文挺起腰來，竟然沒看到靈子，放眼看去——才發現‥靈子坐在游泳池畔，便笑著走了過去～到了靈子的面前，叫道‥「妳跑得可真快啊！」
　　靈子站了起來，似乎不高興的叫道‥「你幹嘛唸佛名號嘛!?」
　　阿文偏頭望著靈子，問道‥「怎麼了？」
　　靈子聳了下肩，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我聽了，就會不由自主的……躲開……」
　　阿文疑惑地問道‥「怎麼會這樣？」
　　靈子叫道‥「你說眾生都可以唸……連鬼都可以唸，可是我卻唸不出來……」
　　阿文望著靈子，沉默了好會兒，方才說道‥「不能唸佛菩薩名號，這是『業障』……有的人，耳聾不聞；有的人，口啞無言；外道（佛教以外的宗教）不信不唸……而『北俱蘆洲』的眾生，不曉得佛法，故不聞佛菩薩名號……　像有些乞丐，即使要他唸一句佛，就給他十塊，他也不唸，像這些，都是無福之人；或有高慢心、或多疑惑等，故唸不得佛菩薩名號……　妳唸不出來，甚至聞而心驚……想是妳心中……有魔……是不是？」
　　靈子笑問道‥「有魔？　什麼魔？」
　　阿文說道‥「心有慈悲之念，聞佛菩薩名號，則生歡喜；心有毒害之念，聞佛菩薩名號，則生恐懼……就好像壞人，聽到‥『警察來了』，他就嚇得逃竄一樣，所以‥遇著怨賊、惡獸、羅剎、毒龍、諸鬼等，欲加相害，唸佛菩薩名號，就可以驅走他（牠）們；不過‥要誠心的唸才有用，唸得『有口無心』，是沒用的……」
　　靈子聽了，靜靜地，坐到池畔，話也不說了……
　　阿文也坐了下來，望著靈子，問道‥「我知道‥在妳心中，一定有很多苦惱，困擾著妳……也許‥妳有一肚子怨氣……是不是？」
　　靈子抬頭，看著阿文的眼睛，看著看著，竟然淌出眼淚來了……
　　阿文不禁輕問道‥「怎麼了？」
　　靈子一時之間，眼淚竟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一顆顆的滾了下來……繼而趴到阿文的肩上——放聲哭了出來。
　　阿文輕輕地，撫著靈子的長髮～拍著靈子的背，聽著靈子嚶嚶的噎泣，不覺心中悽然……好會兒，方才推開靈子～伸手擦了擦靈子臉上的淚珠，淡淡的笑著說‥「好了啦！別哭了……小姐！　可別當‥『愛哭鬼』哪！」
　　靈子聽了，居然‥「哼哼哼哼……」的破涕而笑，擦了擦眼睛～伸手輕輕地，摑了阿文一巴掌。
　　阿文‥「哼哼！」的笑了笑，接著‥「噯……」的呼了口氣說‥「小孩、女人……眼淚都還沒乾，就能笑得出來，真是厲害！」
　　靈子噘著嘴、瞪著阿文～揮拳搥著阿文，叫道‥「討厭……討厭……」
　　阿文抓住靈子的手‥「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叫問道‥「好了啦……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哭、為什麼笑嗎？」
　　靈子微笑著——搖了搖頭。
　　阿文叫道‥「好吧！　那我們不說這個，談談‥妳的——超能力。」阿文停了會兒，繼而問道‥「靈子……我問妳‥妳能……帶我到天上去飛嗎？」
　　靈子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我從沒帶人飛過……阿文！我問你‥你懂了那麼多佛法，怎麼一點都『不通』呢？」
　　阿文笑道‥「哼哼！我只不過是初入佛門，連登堂入室都沒有，懂的只是——」阿文伸起左臂～右手在左臂上，拔下一根毫毛‥「我懂的只是‥這麼一根‥微乎其微的毫毛罷了……妳這神通，早就不知道是幾世的修為，才在今生，發明出來的！而我，一點道行也沒有，走路不要摔倒就好了，還著『通』呢！其實‥學佛的目的，是為了『了生脫死』，佛經上說‥不可貪求神通的，有神通，如果『不善用』，就會造下更多、更大的罪業；有神通，若不發『菩提心』，死了，就會到魔國去當魔子、魔民的……」
　　靈子問道‥「什麼是『菩提心』？」
　　阿文答道‥「菩提心是慈悲心、平等心、清淨心……乃求取正覺成佛之心。」
　　靈子又問道‥「那何謂‥『求取正覺成佛之心』？」
　　阿文答道‥「正就是正當、正確嘛！覺就是覺悟。要有正確、正當的覺悟，方能成佛；如果沒有正確的認知，滿腦子邪見，『邪見』就是‥不正確的見解、錯誤的見解，譬如‥古人認為‥天圓地方、宇宙是有邊際的……　乃至‥
上帝自稱‥『我是唯一的真神、宇宙萬物為我造。』這些，都是‥邪見、邊見。
佛經上說‥『忘失菩提心，修諸善法——是名魔業。』
無菩提心，而修善法，只是『善趣正業』，而非『無漏正業』，縱得福報生天，待福報享盡，還是得墮入惡道，故名『魔業』，此尚如此，何況‥無菩提心，而為惡法者，死若不墮地獄，也會去做‥魔王的子民……」
　　靈子搖了搖頭說‥「好深奧嘔！我聽不懂……那為什麼要成佛？」
　　阿文笑道‥「為什麼要成佛？　呵呵！為渡眾生願成佛！」
　　靈子叫道‥「為渡眾生願成佛!?」
　　阿文點了下頭說‥「嗯！佛教的精神，在於『自覺、覺他、自他兩覺；自利、利他、自他兩利』——但教眾生皆成佛，跟佛一樣……佛陀不像上帝，上帝光要人到天國，去作祂的子民，成天歌唱跳舞的『讚頌』上帝……此不是真平等……」
　　靈子搖了搖頭說‥「我聽得亂糟糟的……阿文！你想不想‥到天上去？」
　　阿文聽了，馬上點頭叫道‥「好啊！好啊！」
　　靈子叫道‥「好！」靈子拉著阿文，站了起來！背靠到阿文懷裡，叫道‥「抱住我！」
　　阿文便抱住靈子，叫道‥「好了……嘿！　帶孩子們一起去吧!?」
　　靈子道‥「讓他們自己去玩嘛！」靈子說著，張開手臂——居然飛了起來……
　　阿文伏在靈子背上——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睛張得大大的……傻住了。
阿文望著靜謐的城市，燈火處處，似熱鬧卻又寂寞的亮著……腦海不覺響起一首‥名叫「答案」的歌，不由得，輕輕地，唱了起道‥
「天上的星星……為何………………像人群一般……的疏……遠……呢？
　地上的人們……為何………………又像星星一般……的擁……擠……呢？
　咿咿咿…………咿咿咿…………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星星……」
　　靈子翻身，竟然停靠在雲朵上，兩手摟著阿文的脖子，看著阿文、聽著阿文唱著……好會兒，居然看到‥阿文淚水盈眶……滴落到自己臉上……靈子不禁問道‥「怎麼了？　你也有傷心事嗎？」
　　阿文‥「呵…………」的呼了口氣說‥
「紅塵滾滾幾時平、苦海茫茫何日乾？但願此淚化甘露‥娑婆火宅成淨土！」
　　靈子聽了，將阿文的頭，按在懷裡，輕輕地，拍撫著……好久好久，方才開口問道‥「阿文……你現在，在想什麼？」
　　阿文答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在作夢？」
　　靈子又問道‥「在作什麼夢？」
　　阿文道‥「小時候，我伏在大姐姐的懷裡，聆聽她的心跳聲……」阿文停了一下，接著說‥「睡著了，我就會作夢……夢見‥我們『浮』到半空中……就像現在這樣‥在雲朵上、伏在妳懷裡，聆聽著妳的心跳聲……」
　　靈子笑問道‥「好聽嗎？」
　　阿文仰起頭說‥「心跳是美妙的音韻，能使人安定。嬰兒在母親的懷裡，聆聽著母親的心跳，就會睡得安穩……修習『觀音法門』，初時，也以聆聽內音入門，『內音』，就是指自己身內的聲音，像是‥頂輪、眉間輪、喉間輪、心輪等，脈博跳動的聲音，因而息絕外聲……入於定中。」
　　靈子聽了，叫道‥「我覺得‥佛法好像……好大好博嘔！　連在說『心跳』，你也能扯上，什麼修習‥『觀音法門』……」
　　阿文翻了個身，躺在靈子身旁、枕著靈子的手臂，右手指著天空，說道‥「妳看看——我們現在，身處『虛空』之中……雖然‥身在虛空之中，可是‥我們的『心』，卻可容納整個虛空……閉上眼睛，把自己的『意念』，釋放出去，向十方追逐十方的邊際吧……十方邊際，了不可得，因為‥此心，無窮無盡，所以‥虛空也是無窮無盡的，而佛法，亦如虛空——我們都在佛法裡，然而‥佛法卻在我們心裡……」
　　靈子聽了，竟然‥「哼哼哼哼……」的笑了起來。
　　阿文叫問道‥「妳笑什麼笑？」
　　靈子答道‥「我在笑——我怎麼會認識你？跟我以前的男朋友，都不一樣。」
　　阿文笑問道‥「有什麼不一樣？」 　　靈子笑道‥「這兩天，你也不跟我……『談情說愛』，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追得到、追不到我……只是‥『開口菩薩閉口佛』的……」
　　阿文側頭看著靈子，問道‥「妳聽煩了嗎？」
　　靈子搖著頭說‥「不會啊……我喜歡你談佛——真的！　雖然‥我還不能了解……但是‥我聽你說，就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比聽那些‥『甜言蜜語』什麼的……還令我感到快樂……　你知道嗎？　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阿文笑道‥「甜言蜜語是迷湯，聽多了……醉死妳；佛法是喚醒人的……當一個人，沐浴在『法雨』之中，自然而然的，就會感受到一種『法喜』……妳能感受到，真是太好了……我很高興。」
　　靈子笑道‥「我也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你耶！」靈子說著，竟又親了阿文一下～一頭栽進阿文懷裡‥「哼哼哼哼……」的笑了起來。
　　阿文‥「噯……」的嘆了口氣，叫道‥「妳非得用『親』，來表示妳的高興嗎？」
　　靈子叫道‥「人家親你……你還這麼說……好像很『假仙』……得了便宜還賣乖！」靈子伸手拍了拍阿文的臉頰，笑道‥「哼哼！這是‥百分之百——不含色素的‥純果汁！」
　　阿文不禁笑道‥「呵呵！純……」阿文想了會兒，但作詩道‥
「但願此心常清淨，純潔無邪如赤子，不染塵勞愛欲‥猶似蓮花出污泥。」
　　靈子叫問道‥「赤子！赤子，你怎麼解釋呢？」
　　阿文說道‥「所謂『赤子』，就是剛出生的嬰孩嘛！赤裸裸的、一絲未著——毫無虛飾。『赤子之心』，是『至誠之心、真實之心、了無分別之心』……小時候，我和鄰家的大姐姐，還噢妹，到溪裡去玩水……後來，我和噢妹，脫得精光禿肚的，在那裡游水……袒裎相見，而了無絲毫如髮許之非念，而能玩得好開心、好高興……這就是『赤子之心』……一個人，長大了，認識越廣，分別心，就越多——苦惱也就越重。當一個人出生後，與外境接觸後，則會產生苦樂的感受，因而對順境，生起貪愛之欲；對逆境，生起憎厭之心，既生貪愛之欲、憎厭之心——愛者則思求取、憎者則思摒棄。求取不得，則用偷用搶；摒棄不了，則生怨生仇……因而造作業因，感招業果，再受未來五蘊之身，既有此身，則有諸苦，如老病死者……妳明白嗎？」
　　靈子沉默了會兒，笑道‥「不要說那麼快嘛！」 　　阿文笑道‥「好啦！說太多，妳也消化不了，有空‥自己多想想……只要妳願意聽，我隨時都願意說給妳聽……」
　　靈子突然問道‥「阿文！是不是‥每個佛教徒，都像你這樣，不厭其煩的說呢？」
　　阿文笑道‥「如果‥他了解佛的本懷，他也會這麼做的。」阿文停了會兒說‥「相信等妳了解佛法的好、佛法的妙之後，妳也會這麼做的……其實‥在宣揚佛法上，佛教徒傳教，沒有基督徒傳教熱心呢！　他們每個月，有固定的幾天，會到街頭、公園，或者是火車站，抓著那些陌生人，就要跟他們『傳福音』；還會印些小冊子，站在學校、工廠門口，一個一個的送——」
　　靈子點了點頭說‥「嗯！我以前，也常這麼做呢！」
　　阿文道‥「佛教徒，我就沒有看過……不過‥佛家講的是一個‥『緣』字——所謂‥『天雨雖大，不潤無根之草；佛法雖廣，只渡有緣之人。』以前，我在做水電的時候，有一些『馬來西亞』過來的『少年仔』，有的，我一說，他們就信服了；有的，我說了半天，他們就是‥吊兒嚷噹的死抬槓……無緣之人，縱使處於藏經閣中，也因欲蔽情封，而當面錯過；有的，甚至會因聽不慣，而毀謗佛法——毀謗佛法，是會造重業的，死了會下地獄，若再生為人，則受盲聾瘖啞之報……也許‥基於如此，佛教徒，從不會像基督徒那樣‥站在教會門口——拉客。」
　　靈子叫道‥「嘿……你怎麼可以說人家在『拉客』呢？」
　　阿文笑道‥「哼哼哼哼……好啦！　對不起！算我用詞不當，好吧!?　記得‥我國中的時候，有次暑假，我到我阿叔家；我阿叔在市場賣豬肉嘛！　有天傍晚，我和我堂妹，從市場回家呀！路經一處教會，結果‥就被人拉進去聽福音，我說要先回去，他還是強拉我們進去……我們只好跟他們，在那裡唱聖歌啊！讚美主的，說一說就——『阿門！』說一說就——『阿門！』　我也只好跟著叫‥『阿門！』接著，小聲的叫道‥『我可不可以回去？　阿門！我肚子好餓嘔……阿門！』
我旁邊，有個女孩，她就一直瞪我。　我就說‥『阿門……妳瞪我作什麼？　阿門！讓我回家吧！』結果‥到了晚上九點半才散會；回到我阿叔家，我阿嬸就問啦！『恁是走去陀位佚佗，到即馬則轉來？　害人找半天，還跑去報警……啦啦啦！』我就說‥『沒辦法，我們被上帝，拉去作客了……』後來，我們都不敢走經教會門口，寧可繞遠路回去呢！」　（恁‥你們。　陀位‥哪裡。　佚佗‥遊玩。）
　　靈子笑道‥「有些教會，太『熱誠』了嘛！所以‥會這麼做……」
　　阿文笑道‥「我堂妹的表哥，他遇到的，才鮮呢！」　（即馬‥現在。）
　　靈子問道‥「鮮什麼？」
　　阿文說道‥「有次晚上，他去補習，下了課，在等公車，其中，有位同學的叔叔，開了輛旅行車過來；他同學看到了，就把他招住。那同學的叔叔，便叫道‥『嘿！統統過來！統統過來！我載你們回家。』　結果‥大家就一起上啦！　大家在車上，說說笑笑的，也沒注意，等車停了，大家下車，一看——怎麼被載到教會門口？　那同學的叔叔叫道‥『走走走！我帶你們去——受洗！』一群人就被帶到一間大浴室，浴室中，有個大水池，然後，有個牧師就來了，叫大家扒光衣服～到水池裡去，只露出一個頭在水面；然後，牧師就一個個的給他們受洗……　結果‥有的人，回家後，都感冒了呢！　妳看，鮮不鮮？」
　　靈子笑道‥「哼哼哼哼……受洗，是要人家自願的，還有這樣的!?」
　　阿文沉默了會兒，叫道‥「靈子！我們回去吧！　小朋友，不知道怎樣了？」
　　靈子翻身叫道‥「好吧！到我背上！」
　　阿文便伏到靈子背上，低頭往「天下」一看‥「哇……我們是飄到哪裡來了啊？」
　　靈子‥「哼哼哼……」的笑了一陣，問道‥「怎樣？　在天上有何感覺？」
　　阿文笑道‥「自由自在的……不過‥現在天上暗摸摸、地上黑漆漆，也沒什麼看頭……明天白天，妳再帶我上來，好嗎？」
　　靈子沉默了會兒，說道‥「恐怕不行耶！我有病，不能曬太陽……」
　　阿文叫道‥「什麼病？」
　　靈子道‥「醫生也查不出來……一年前，我突然這樣……看到太陽，就會昏倒……」靈子說著，竟然飲泣了起來。
　　阿文聽著靈子的哭聲，心裡沉沉的，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低下頭去，在靈子的耳畔，輕輕地說道‥「沒關係！明天，我求『大悲水』給妳喝喝看……醫生查不出來，這恐怕是『業病』……人的病有兩種，一是『四大不調』，所引發的病，看看醫生～吃吃藥也就會好；另一種是『業病』，是宿世罪孽所引發的，醫生、藥物皆沒轍，只有靠‥『懺悔、行善』，去解除它……」
　　靈子也不搭話，擦了擦眼睛～奮力地，向前衝了過去……一下子，也就到了別墅上空～飛落地面。
　　阿文兩腳落地，放開靈子，竟然‥「哎唷……」一聲，跌坐到地上。
　　靈子轉過頭來，看著阿文‥「哼哼哼！」的笑了笑，問道‥「怎麼了？」
　　阿文笑道‥「沒有啦！在天上太久了，下來，一時間，腳都不會用了。」
　　靈子‥「哼哼！」的笑著，伸手扶起阿文～坐到石椅上～拿起果汁來喝。
　　阿文放眼但見——
　　孩子們，還在那裡盪鞦韆。
　　阿文不禁轉頭叫道‥「靈子！我們也過去盪鞦韆，好嗎？」
　　靈子‥「哼哼哼哼！」的笑了笑，起身問道‥「怎麼，童心未泯啊？」
　　阿文叫道‥「人生可貴是兒時……偶爾『複習』何樂此？　走吧！」阿文叫著，拉起靈子的手～走向公園。
　　曉雲看到阿文，便揮手叫道‥「嗨……阿文舅舅……鞦韆好好玩喲！」
　　頤迪叫問道‥「姑姑！妳們是跑到哪裡去了嘛？」
　　曉雲叫問道‥「阿文舅舅！你們是跑到哪裡去——談情說愛啊？」
　　阿文叫道‥「哼嗯！小鬼！」阿文趁曉雲盪了過來，便拍了下曉雲的頭，叫道‥「妳也知道‥什麼叫『談情說愛』啊!?　下來！讓舅舅坐一下，好嗎？」
　　曉雲叫道‥「不要……我還要坐呢！」
　　阿文轉向頤迪，叫道‥「一滴——」
　　頤迪叫道‥「我叫〈頤迪〉……不是『一滴』——」
　　阿文叫問道‥「嘔！『乙笛』啊！借叔叔坐坐，好嗎？」
　　頤迪搖頭叫道‥「不要！不要！」
　　阿文叫道‥「不要!?」阿文只得轉向蜜蜜，叫問道‥「咪咪！借叔叔好嗎？」
　　蜜蜜搖了搖頭，叫道‥「嗯嗯！我是〈蜜蜜〉，不是『咪咪』——」
　　阿文笑道‥「蜜蜜！」阿文搖了搖頭，叫道‥「你們『讓坐』一下，都不行嗎？」
　　曉雲叫道‥「我們才剛坐呢！」
　　靈子笑著，拉著阿文，指著一棵大樹下，叫道‥「沒關係！我們去那邊——」
　　阿文放眼望去——只見樹下，結了個鞦韆；遂與靈子，走了過去，但見—— 　　鞦韆下——白的、紅的、紫的……花兒佈滿了一地；幾塊石片，舖到鞦韆旁；一泓清溪，離鞦韆不過兩步遠，潺潺淙淙的流著……
　　靈子拉著阿文～坐上藤椅鞦韆，側頭問道‥「這地方，好不好？」
　　阿文點了點頭，叫道‥「好像是我作夢的地方……」
　　靈子不禁笑問道‥「你又作了什麼夢呢？」
　　阿文把鞦韆給搖盪了起來，笑道‥「小時候，我和鄰家的大姐姐，還有噢妹，在樹下盪鞦韆……　晚上，我就作夢啦！　夢見‥我們就坐在這樣子的鞦韆上，也是一地的花、也是有一條溪流，橫在前面……　我們搖啊……晃呀……越盪越高～越盪越高～越盪越高～越盪越高……然後，我就把手放開——咻……　我就飛了出去……飛呀飛呀……飛得正得意，結果‥突然飛不動了，我就在半空中——嗚哇嗚哇的、拳打腳踢的『游泳』，可是‥身子還是像塊石頭似的——呼……的往下掉，結果就嚇醒了。」
　　靈子聽得‥「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問道‥「你好像跟那個大姐姐，還有噢妹，很要好吼？」
　　阿文答道‥「她們大概是我童年裡，最快樂、最……甜蜜的記憶了。」
　　靈子偏頭問道‥「那後來呢？」
　　阿文叫道‥「後來……」阿文愣了一下，笑道‥「後來，她們搬走了啊！她們大概是在我五歲的時候，搬來的，好像住了三年的樣子……」
　　靈子又問道‥「她們長得什麼樣子啊？」
　　阿文望著漸近西山的月亮，悠悠地說‥「她們姊妹長得很像，大姐姐好像大我五、六歲的樣子，噢妹好像跟我一樣大，她們都有一頭長長長長的頭髮……」 阿文轉向靈子說‥「跟妳的一樣長！噢妹最喜歡‥披頭散髮的，扮鬼嚇我，可是‥我才不怕她呢！抓著我媽媽的『大柴耙』，就是那種‥裝著像大頭針的那種梳子嘛！她就嚇得跑給我追；我突然『發現』‥那些鬼，一定很怕『大柴耙』，下次，我要是碰到鬼，我就拿大柴耙對付鬼——跟鬼說‥『妳看妳——頭髮又長又髒、又散又亂的，過來！我幫妳洗一洗、梳一梳，妳要剪頭髮，我也幫妳「服務」，剪刀拿來——剪光頭！』　那鬼啊！一定嚇得趕緊——溜之大吉的。」
　　靈子不禁笑問道‥「為什麼？」
　　阿文叫道‥「因為‥鬼的頭髮，要是沒有又長又髒、又散又亂——披頭散髮的，他就不像鬼了啊！」
　　靈子不禁笑道‥「哼哼哼哼……愛說笑！　鬼哪怕什麼『大柴耙』？　你怎麼知道‥鬼怕『大柴耙』的？」
　　阿文笑道‥「真鬼不怕，可是‥噢妹那個假鬼，她就怕啦！被我追得到處跑，後來，被我追到，我就幫她綁頭髮……搞得亂七八糟的；不過‥後來啊！大姐姐，就教我綁頭髮，像是‥辮子、馬尾巴……我就學會了綁頭髮，我閑著沒事，就替她們綁頭髮，綁各式各樣的髮型……我覺得‥綁頭髮，好像是在『編夢』似的……
然後，她們笑的時候，粉紅的臉頰上，就會開了兩朵——甜甜香香的小酒窩——」阿文說著，突然望著靈子——
　　靈子微微的笑著，臉頰上，竟然出現了‥兩個淺淺的酒窩……
　　阿文不禁瞪大眼睛，指著靈子，叫道‥「就像妳一樣……」
　　靈子聽了‥「哼哼呵呵……」的笑著，晃了晃頭，問道‥「那現在呢？」 　　阿文側頭問道‥「現在？」
　　靈子笑問道‥「現在，你知不知道‥她們在哪裡？」
　　阿文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即使在路上碰到，想是也不認識了……也許‥她們早嫁人了呢！　終日忙忙碌碌於‥『柴米油鹽醬醋茶』之中……」
　　靈子又問道‥「難道……你都不知道‥她們叫什麼啊？」
　　阿文叫道‥「不知道！」阿文搖了搖頭‥「呵……」的呼了口氣說‥「有些事情，就讓它留在記憶裡，偶爾拿出來『溫習』……也就夠了。」 　　靈子‥「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沉默了許久，抬頭看著阿文，好會兒，叫道‥「阿文！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阿文問道‥「什麼事情？」
　　靈子指著阿文，叫道‥「你聽了，不准害怕喔！」
　　阿文笑道‥「什麼事情，那麼恐怖？　還『不准』我害怕呢！」
　　靈子瞪大眼睛，又叫道‥「你真的不能害怕嘔！」
　　阿文叫道‥「好啦……我不害怕……妳說吧！」
　　靈子淡淡的說道‥「我是鬼！」
　　阿文聽了——腦中突然一片空白，兩眼凝視著靈子……
　　似乎一切都靜止了，只剩下鞦韆，慢慢慢慢……的盪向前面，又慢慢慢慢…… 的盪向後面……只剩下鼻息，均勻而有次序的「呼～吸」著……
　　靈子輕輕地問道‥「阿文……你怎麼了？」
　　阿文過了許久，方才笑問道‥「真的嗎？」
　　靈子點了點頭說‥「真的啊！」
　　阿文又問道‥「為什麼‥妳要告訴我呢？」
　　靈子低下頭說‥「我不想再騙妳了嘛！」
　　阿文笑道‥「我從來都沒有看過鬼……」
　　靈子笑道‥「現在讓你看到了啊！」靈子沉默了會兒，又問道‥「你不害怕嗎？」
　　阿文笑問道‥「哼哼！我為什麼要害怕？」
　　靈子皺了下眉頭，叫問道‥「你為什麼不害怕？」
　　阿文叫道‥「我說過了嘛！　鬼和人、和畜生、和天神……都是『眾生』，能以『慈悲心』看待，則無所懼也！　〈孔子〉不是說‥『仁者無懼』嗎？」
　　靈子笑道‥「哼哼哼哼……我記得應該是‥〈孔子〉說‥『智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這樣才對呀！　你怎麼說‥『仁者無懼』呢？」
　　阿文叫道‥「噯呀……妳別窮背書了啦！　我覺得‥『智、仁、勇；不惑、不憂、不懼』，是可以互通的，要說‥『仁者不惑、智者不懼、勇者不憂』，也可以啊！」
　　靈子問道‥「誰說的？」
　　阿文笑道‥「我說的！以前，我不知怎麼記的，還記成‥『智者無惑、仁者無敵、勇者無懼』呢！『仁者無敵』，這麼說，也有道理呀！」
　　靈子‥「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說‥「好像有道理嘔！」
　　阿文笑道‥「其實‥可以這麼觀想的‥『智者‥不惑、不憂、不懼；仁者‥不憂、不懼、不惑；勇者‥不懼、不惑、不憂。』要以我的講法來說‥『智者無憂、智者無敵、智者無懼；仁者無憂、仁者無敵、仁者無懼；勇者無憂、勇者無敵、勇者無懼。』這樣也可以啊！妳看——我佛世尊，具大智，乃大覺者，既脫一切苦惱，有何可憂？　既為大覺者，不為諸魔所迷惑，自然是『智者無敵』啦！　既是無憂、無敵，則有何可懼？　其它‥仁者、勇者，也可如是作想……懂了吧？」
　　靈子點頭‥「嗯！」了一聲，卻又‥「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叫道‥「搞不好‥你是看我……看我這麼漂亮，才不害怕呢！」
　　阿文聽了‥「哼哼哼哼哈哈哈……」的笑了一陣，點頭說道‥「也許是嘔！不過‥我要是碰到惡鬼，如果‥我感到害怕，我就唸‥南無——」
　　靈子突然伸手，摀住阿文的嘴巴——叫道‥「不要唸嘛！」
　　阿文抓下靈子的手，默默地，凝視著靈子……
　　靈子被阿文看得羞紅了臉，低下頭問道‥「幹嘛這樣看我？」
　　阿文叫道‥「妳是鬼……那小弟弟跟蜜蜜呢？　他們……也是鬼嘍!?」
　　靈子‥「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阿文搖了搖頭，叫道‥「嘔！難怪‥曉雲會說什麼……把小弟弟的頭當球，什麼‥小弟弟的頭，飛來飛去的，撞她屁股……我當她是在作夢呢！」
　　靈子又問道‥「阿文！你真的不害怕嗎？」
　　阿文晃了下頭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該不該害怕……」
　　靈子叫問道‥「什麼……害怕也有‥『該不該』害怕的啊？」
　　阿文兩腳晃了晃，使鞦韆擺動的速度加快，好會兒，才說‥「妳當鬼，還能這麼『逍遙』，可見‥妳是『大勢鬼』！生前信了基督教，作了不少善事，所以‥當鬼還有如此福報。」

　　靈子笑道‥「牧師說‥『信耶蘇得永生！』」靈子說著，沉默了許久，又問道‥「我生前，我生前……是作了不少善事……我怎麼沒有去『天國』……反而當鬼呢？」
　　阿文笑道‥「哼哼！人死了，才不像基督教說的，只有『天堂、地獄』可去而已！　人死了，有六條路讓妳走呢！『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這六條路……嘔！還有‥脫離『輪迴』的『佛道』！」
　　靈子問道‥「脫～離～輪～迴～的～佛道？」靈子望著阿文，一字字的問著。
　　阿文點頭道‥「嗯！芸芸眾生，總是在‥『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六道中，輾轉生死，唯『佛道』，能了生脫死。」
　　靈子問道‥「了生脫死？」
　　阿文點頭說道‥「眾生之所以苦惱無盡，就是因為有『生死』，有生死故，苦惱無盡——吾患『有生』，如果能夠『無生』，那麼‥就無老苦、病苦、死苦；無求不得苦、無怨憎會苦、無五蘊熾盛苦……」
　　靈子沉默了會兒，突然落下淚來，望著阿文說‥「阿文！天快亮了，我得回去了……晚上再見，好嗎？」
　　阿文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靈子的臉說‥「怎麼哭了呢？」
　　靈子一把抱住阿文，頭枕著阿文的肩膀說‥「我怕你不理我嘛！」
　　阿文拍撫著靈子的長髮，輕笑道‥「我會理妳的……而且‥我要教妳脫離『鬼道』……妳願不願意‥脫離鬼道？」
　　靈子也不回答，只是靜靜的伏著。
　　鞦韆搖著～盪著……漸漸地——停了。
　　阿文推開靈子，問道‥「靈子！送我們回去，好嗎？」
　　靈子笑道‥「好啦！你還懶得走回去啊？」
　　阿文叫道‥「要走一小時耶……跟妳——咻……一下就到了。」 　　靈子笑了笑，便拉著阿文，下了鞦韆～轉身走向曉雲她們——
　　阿文放眼，但見——
　　曉雲跟蜜蜜在「地球儀」（兒童遊樂器）裡。
　　頤迪推著地球儀團團跑……
　　一下子，地球儀便旋轉了起來，竟然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頤迪雙手拉著鐵欄，身子都飛了起來，隨著地球儀轉著……
　　好會兒，便聽到——
　　曉雲叫道‥「嗚哇……停下來啦……停下來啦……救命啊……救命啊……」
　　頤迪卻轉得‥「哼哼哈哈……」的笑著。
　　靈子突然叫道‥「頤迪……你還不趕快停下來？」
　　頤迪‥「嘔！」了一聲——地球儀居然立即停住了。
　　曉雲鑽出地球儀——碰！的一聲，跌倒在地上……
　　阿文趕忙跑到曉雲身旁～將曉雲扶起——
　　曉雲竟然像喝醉酒似的‥「噁……嘔……」的想吐，站也站不穩，搖了過來～晃了過去（阿文拉都拉不住），還提腳想踢頤迪，結果——碰！的一聲，又跌倒了——一頭小鳥、滿眼金星的躺在地上。
　　阿文趕忙把曉雲給抱起來——
　　曉雲‥「噁……」的一聲，吐了口酸水‥「嗯啊……」的哭了起來。
　　阿文拍撫著曉雲的背，轉身向頤迪，叫道‥「你怎麼轉那麼快啊？」
　　頤迪叫道‥「她自己說‥要轉快一點的嘛！」
　　阿文只得‥「哼哼！」的笑了笑～搖了搖頭說‥「好啦！不哭不哭……我們回家去了……」
　　靈子叫道‥「頤迪！你不要這麼頑皮嘛……我送他們回去，你們別亂跑嘔！」靈子說著，挽著阿文的手臂，叫道‥「走吧！」
　　蜜蜜揮了揮手——問道‥「叔叔！再見……」
　　阿文叫道‥「再見……」
　　靈子叫道‥「我們快走吧！」靈子說著，身子忽然飄了起來——帶著阿文跟曉雲……倏忽地，飛過山谷……一下子，就到了溪水伯家的院門前。
　　曉雲叫道‥「哇啊……怎麼這麼快？」
　　靈子‥「哼哼！」的笑了笑，拍了拍曉雲的頭，接著，親了阿文一下，叫道‥「阿文！晚上見嘍……我等你嘔！」
　　阿文點了點頭——
　　曉雲看得不禁叫道‥「哇……舅舅！你們——」
　　阿文趕忙摀住曉雲的嘴巴，叫道‥「不要亂講……回去也不能亂講，有沒有聽 到？　不然……我就揍妳屁股，有沒有聽到？」
　　曉雲拉下阿文的手‥「哼哼哼哼……」的，笑得好「神祕」。
　　靈子叫道‥「我要回去了！阿文……再見！記得嘔！」靈子揮了揮手，身子往後飄移著，一下子，就離了好遠……好遠。
　　阿文叫道‥「再見……」阿文揮了揮手，看著靈子，漸漸地消失在夜空中……阿文突然一念心起，叫道‥「靈子……晚上，早點來找我——」
　　曉雲叫道‥「哇……舅舅！她會飛耶……真的會飛耶……」
　　阿文放下曉雲，「認真」的叫道‥「回去不能亂講！　聽到沒有？」
　　曉雲問道‥「為什麼不能講？」
　　阿文叫道‥「不能講就是不能講……人家會當妳是瘋子……」
　　曉雲點了點頭，叫道‥「嗯！對嘛！我昨天說‥小弟弟，可以把頭拔下來，他們都不相信……還說我——頭殼歹去！說我是瘋子……」
　　阿文笑道‥「是嘛！說了，人家也不信，所以‥妳就別亂講了。」
　　曉雲點頭道‥「好嘛！我不要講！」
　　阿文竟然伸出手來，叫道‥「打勾勾！」
　　曉雲叫道‥「打勾勾，就打勾勾嘛！」曉雲便跟阿文打了個勾勾，叫道‥
「阿文舅舅！你怎麼跟我們小孩子一樣？　還打勾勾呢！」
　　阿文笑道‥「我還想用針線——把妳的嘴巴，縫起來呢！」
　　曉雲聽了，竟然揮了阿文一巴掌——叫道‥「這樣，我怎麼吃飯？」
　　阿文叫道‥「割開來，不就好了嗎？」阿文拍了拍曉雲的背，叫道‥「好了！回去吧！」
　　曉雲突然踹了阿文一腳——叫道‥「哼！再見！」
　　阿文‥「哼哼！」的笑了笑，搖了搖頭，看著曉雲走進院子裡，於是‥也往自己家走去——阿文回到家中～進到房裡～倒到床上……心裡直唸道‥〔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阿文很快的，也就睡著了……　睡著了，竟是亂夢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