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24 10:05:41薩 更娜

e世代原住民

對於自己的特殊身分,一直有種別於常人的感覺。在群體中間,怎麼看就是跟別的同年齡層的人們不一樣。大家會好奇的向我詢問「請問你是哪裡人?為什麼國語講的那麼標準?」甚至還有人會用英文問我「Where are you come from?」

從小就在都市長大的關係,所以每次回去部落裡的時候,不管當時的朋友曾經是多麼的要好,每每在我離去又回來的這段日子裡,他們對我的記憶又迅速的沖淡。即使出生就在台北,但是部落的呼吸聲卻也不曾在我的耳畔停歇過,只是可惜的是,記得我這個存在在另一個世界的族人的人,僅限於部落中的家人,其他人也許曾經短暫的參與了他們的生活,但是記得我的人並不多,最多最多就知道我是哪家的小孩罷了。這照樣的說辭,我擁有了部落的過去和未來,就現在而言,我不存在。

對於這樣的包袱在台北,一點也不輕。更難受的是,只有我一個人。台北的生活圈中,能和同窗的原住民一起上課不是容易的事情,全校的原住民學生頂多也只有0.85%的機會,少之又少。自己的外表並不是容易隱藏的平凡外表,難免會遭同學們的好奇,在國小時期小朋友們不懂事,也常常以我的膚色去嘲笑我。剛開始的時候十分不好受,在家裡從未有人以這樣的事情當作是汙辱嘲笑我,很自然的對於自己的外在沒有信心,媽媽以前也常常安慰我說「他們是在忌妒你的美,不要喪氣啊!」到了後來,有一次自己夢到自己變白了,但是身邊的人全部變黑了,嘲笑也是依舊,自己才看開了,好好的對於自己的外表和特殊的血液去負擔應有的責任,且高高興興的去享受權利。但在那個時候,只是單單了解到每學期可以領取補助救濟的費用,或是考升學考試可以有加分的權利。不過即使是這麼樣想,有時也還是會因為一些無意間的耳語遭受到打擊。例如說,在公車上,有小孩子很好奇自己的特殊膚色,會問媽媽「媽媽,她是哪裡人啊?怎麼長的和我們不一樣?」,通常,我會很刻意的去想聽聽這母親是怎麼教導這小孩。但是聽到讓人感到安慰的不多,也許他們不在意吧,從未當過少數民族背景的人,應該不容易去了解少數民族的心。高中時期,同才競爭的很激烈,壓力大的他們有時會對我說「你不用那麼努力唸書啊!你不是有加分?還怕沒有學校唸?」這樣的打擊,倘若是單單一個人對你這樣說那到還無所謂,不過幾乎是全班的人都是以這樣的言語和眼神對我,更可怕的是,對我最常接觸的好友也是這麼說。單打獨鬥的在這樣的環境下,莫名的自卑感多少都會出現的,但是一路走來還是出來了。

上了大學,才開始真正的接觸到同輩的原住民學生。高中以前,台北市不大有可能會有為原住民開的社團,也許是人數上的關係,所以沒有一間高中會有這樣的社團。可是到了大學就有,各地北上就學的原住民,人數上比高中多好幾倍,但在學校裡頭依舊是少數的一群。遇到了同年齡層的原住民同學們,自然就倍感親切。但是說我們的人數多,實際上會為了自己的身分去盡義務的人卻不多。常常會遇到那些不肯承認自己是原住民的同學們,明明每學期去領錢的時候看到人,可是平常約他們出來參與社團活動卻不見蹤影,找不到人就算了,還有些人是直接了當的說「我不是原住民。」這樣的話,聽了頗為讓人心痛。身上流的血液在從前是怎麼樣的在平地人的圈子裡掙扎、打拼,在「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因果循環之下,好不容易讓下一代有享受福利的機會,可是對於這樣的福利,就連很簡單的口頭承認自己是原住民都不肯,就這樣不負任何責任的想要去享受這樣的福利,對於我們這些在社團裡頭服務其他原住民的同學們,這點實在是感到心痛。當初父母親費了多大的心力在都市裡白手起家,想讓我們能在都市裡得到比部落裡更好的教育,成為在未來能為部落裡盡份心力的人才,可是就是有人不願意承認這樣的身分。不過也許是因為在都市裡頭成長,許多的都胞從未聽見部落聲音的也是很平常,主要的原因,也是父母親希望我們不希望再重蹈他們過去的苦日子,於是千交代萬交代不要去參與原住民的活動,甚至不教他們母語。我聽過更嚴重的,就是只讓自己的子女了解自己是原住民的身分,卻不知道是哪一族。我想這就是我們這帶莫名的自卑感的來源吧!沒有遭受到直接的欺壓,可是卻因為過去尚未退色的價值觀委曲求全,這樣的體驗,身為現代生活在都市裡的原住民青年學子們,仔細想想都能體會到的。

我為自己的特殊血液感到榮耀,因為這樣我才能體貼到少數民族的心情。既然我比其他部落裡的孩子們有更良好的生活和環境,想想也是當初在過去他們給予我的,現在只希望能為他們繼續學習,好讓他們也能和我一起分享這樣的榮耀,為了不讓我們的文化消失而繼續學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