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6-08 15:50:24阿盛

【文友新作】情書.情話 — 圖 / 林信義 文 / 林育靖


●布拉格之冬

                至今唯一親歷的冬雪在北海道,精巧雪雕與純潔造設為背景,一家五口穿著色彩豔麗的厚重外套及毛茸茸的靴子穿梭其間。後來弟弟成為小留學生,母親在北美熬過數年嚴冬,常獨自望著窗外蕭瑟的雪景,給父親寫傳真信……

  那是網路還不發達的時代,父母都不會上網,沒有手機沒有視訊,沒有LINE即時傳遞心情,越洋電話昂貴,母親常一個字一個字寫下憂煩或者思念,寫滿信紙再遞入傳真機。對他們來說,傳真已是太便捷的發明,不必像更早之前,母親要寄信給她住在美國與中國的兩個妹妹,需要挑揀薄薄的航空信紙以節省郵資,有時姐妹共通的話題,她會用複寫紙一式二份,再分頭寄送,還要等待郵件幾番轉乘、飄洋過海。傳真幾乎是一送即達,唯一的遺憾是日久褪色。

  在電子郵件興起之初,我曾替父親處理文書傳送事宜,告訴他我已用電郵寄出,他問:「電子郵件會比傳真快嗎?」當時網路通暢度不若今時,答案或許不會,但總是回不去了。很快地,父母也學會視訊、學會傳LINE,從打字、手寫到語音輸入,一切愈來愈容易。

  如今我慢慢走向母親赴美那年紀,我想像當年她與父親分隔兩地,時而孤寂,時而被生活中零瑣之事牽絆而忙碌不已。在台灣,長途旅程必然是父親開車,然而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國,她卻需擔負起接送弟弟的責任,在高速公路上奔馳數十分鐘。寒冬中,她獨自望向窗外大雪紛飛,祈願著什麼呢……想到這兒,我明白母親遠比我勇敢,比我堅強,比我開闊,比我穿越更多考驗。在美國書寫的那疊情書原稿,不知道母親留下來沒有。但不打緊,因為他們的愛情從來沒有褪色。

  父親不怎麼寫信。他以布拉格為名,畫了對母親四季的愛情。

——聯合文學6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