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賴琬蓉

     晚上八點半對九份來說已是深夜，是茶館打烊時間。鄰座品完茗、喝夠夜景的客人陸續離開，趕在店家催逐前，我們先行一步起身。

　不停息的大雨驅使我們走入茶館，此際踏出，原已做好被錯落傘面上，豆大雨珠濕身的準備，沒料到步出店外，竟一片空蕩。高掛的紅燈籠雖仍透散亮光，但多數店家不知何時已拉下鐵門歇息。下午的駢肩雜遝成為一場幻覺，原本於石板路上熙攘不絕的人群瞬間神隱，像抽換舞台劇布幕般，不論前一秒是在阿蘭草仔粿或阿柑姨芋園排隊，抑或凝神挪移光圈與鏡頭的人，在某個不經意的時空罅隙裡，全說好似地，同時對這城市說：買單。

　幽微雨絲灑落肩頭，有些則來不及觸地便被風吹散，階梯少了遊客的傘面撐持，一塊塊石頭被水洗得清冷，在昏黃燈光下映照出黑亮色澤。整座城市隨著漸熄漸滅的燈光，彷彿陷入一場過早的、沉沉的睡眠。遠方輕雷是隱隱的鼾聲，暗黑海面的幾盞漁火是小夜燈，小貓三兩隻，晝伏過後此刻夜出，催得我們加速在濕滑路面拾級而下。說是加速，卻又放不開步伐，視線在傘的遮掩中，上下晃蕩，而城市與夜好似隨之搖晃了起來，像是在擺擺手，含著情與淚對離去的人說：要記得回來喔。

　這座城市用悲情的歷史，換來不悲情的滾滾商機，但若想看九份淒迷靜謐的原貌，請在晚上八點半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