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新作】布袋風情 — 王馨敏
一屋子被閒置的舊式家具,輕輕的浮著一層塵埃,暗示著時光的沈澱。友人被陽光曬黑又曬紅的臉龐,佈滿熱情的細細皺紋。我們為她的小圓桌鋪上一方手染的花布巾,請她試穿新衣裳,在朋友的環繞下,喚起她久違了的柔美模樣。早餐桌上,是在地朋友耕作自產的米糧魚香,耳際還留著徹夜暢談的溫馨。星空下,來自四方的朋友,在鹽田邊的空地上聚集,以茶代酒的閒話家常。好個「江山米茶」,一杯又一杯,千杯也不醉,醉的不是我們,是那一壺壺被泡得軟爛的糙米黃。
我遠道回鄉,聽朋友在此地演唱,唱有關於古老的海港、農村、鹽田和已成廢墟的煙花柳巷。我們原生的根在此,卻無法就地茁壯,小心翼翼帶著家鄉記憶的泥土,到他處尋找不同的滋養。
面對這廣袤卻已廢棄的鹽田,可否重回土地的溫暖懷抱。是要保留鹽田生產?還是要淡化土壤,種下千棵樹苗,期望他日蔚然成林?
曬鹽的父親,種田的父親,討海捕魚的父親們,你們會為腳下的這塊土地煩惱嗎?大街小巷,三兩成群挖鮮蚵的女人,做油飯粿粽的越南年輕媽媽,戴老花眼鏡經營雜貨店的阿嬤,妳們會因為冷清的市容而心情低落嗎?
村落裡鮮少人煙走動,陳舊的的三合院裡,住著年邁的祖輩親族;他們一一細數子女不同的居住城市和職業,卻不在意自己的病痛和眼前的寂寥。老父親期待著子女定時響起的電話聲,外籍母親盤算著孩子去念那個外地私立學校比較妥當,免得留在海口偏鄉一不小心就學壞。
因為我們已經在異鄉茁壯,人去樓空的屋宇瓦舍傾頹毀壞,雲嘉南西部沿海的故鄉,留下的是不合時宜的過往,但是別為損毀的紅磚老牆哀傷,你看她身上披掛著綠葉編織的新衣裳,吸收炙熱的陽光,蹦出一顆顆嫣紅的火龍果。
我們這一場聚會,是相濡以沫的跨界聯盟。摩拳擦掌的激昂鬥志迴盪在恢復生產的洲南鹽場的鹽田上。注重生態環境的魚蝦養殖,以友善農法來栽培的水稻和玉米,每到產季都供不應求。為了呼籲保留足夠的棲地讓布袋成為名符其實的海鳥樂園,我們的朋友,她用超過十年的光陰,以拍攝記錄片的方式,為成千上萬的海鳥請命。他們一個個是用燃燒生命的態度,為故鄉請命。
南台灣的太陽炙熱無比,把海水蒸發成粒粒如沙的粗鹽;南台灣的兒女熱情堅毅,要和古早橫渡黑水溝的祖先一樣,就是要在這塊土地上生根發芽,代代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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